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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们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故意不带钱似的。再重申一遍，这个人是我从马路上救起的，当时为了急着送她上医院就治而没顾着取钱，要不这样，你们派个人跟着我去外面柜员机上取钱去？”
“我们这儿不是保安公司，是一家治病救人的医院，夜里值班医生本来就很少，现在大家都很忙，哪有功夫陪着你去取钱？况且，医院也没有这项规定，我们也没那个义务，你好自为之吧。”
“救死扶伤是医生护士们的天职，你们怎么能这样熟视无赌，冷血无情呢？”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假，但它不是慈善机构，需要患者交纳医药费用才能维持运转！”医生冷冷地答道。
“可是，医院也应该是一个充满人性、充满温情的地方，患者有困难，你们应该积极协调帮忙解决，医院里那么多公车，出动跑一趟又有什么不妥，哪怕你们的120救护车出动也行，我付费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死抱成规呢？哦，因为没交医疗费，你们就见死不救？我也跟你们诚恳地讲了，我不是交不起医药费，而是手上没那么多现金，等天亮了我再取钱补交，怎么就不行啦？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作为白衣天使，你们的医德何在？这样不负责任地对待病人，良心何安？ ”
“你没钱看病还那么多废话？！我们这里是救人的地方，也不是处理问题的地方啊，有困难找有关部门那里说去，要在这儿治病就留下，不想治，没钱治，那就请背着病人离开！”
考！这个大夫口气这么坚决？居然还敢拒治而下逐客令？姚动生见势不对，立刻转变态度，放下身段哀求道：“求求你们别赶病人走，万一在转院途中有个不测，那我可就真跳尽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家上有病重的母亲，下有年幼的孩子，我只是一名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大夫，你说我哪能随身几万几万块地揣着钱啊，那样也不安全是吧？！一会儿天亮我就取钱去，好吧？”
见姚动生火气没那么大了，那个大夫也慢慢降低语气解释道：“医院的钱是不能欠的，国家有政策，上级有规定，你总不能让我们丢掉饭碗吧？也不可能让这些医务工作者替你出这份钱吧？这年头，谁家日子也都不那么好过啦？还是抓紧时间弄钱去，我们这就给这女人抢救。”
“好、好，我这就马上打电话筹集钱去！”姚动生敷衍道。
还没等姚动生起身呢，那个从手术室里冲出来的护士焦急地询问道：“各位，有没有AB血型的？谁是AB型血啊，快、快、快！有位女病人要紧急输血！！”
“我的是，输我的吧！” 姚动生一听，从过道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应答道，他知道自己的血型，刚来蓟州打工那段时间因为没钱花，曾偷偷去抽血站卖过一次血，换了五百元钱。大夫说他的血是稀有的AB血型，所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抽完血后，护士把姚动生扶到医院门过道中的椅子上歇息，嘱咐他暂时不要离开，否则，随时可能半路晕倒，并派保安站在不远处看护着他。姚动生也没过多地细想，不让走就不让走吧，反正已是凌晨四点钟了，这会儿出去打车回工地也不划算。再说，一会儿五、六点钟天就亮了，不如在病房门外长椅上眯瞪一会儿。
姚动生请大夫和保卫放心，他一定不会私自逃跑，一定会等那女的醒来替他澄清事情真相才走。结果，他竟迷迷登登在长椅上睡着了。正在甜蜜的酣睡中， 忽然有人在叫喊，又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还用手拨弄他的大腿。他以为这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所以就没怎么搭理，欠了欠身子，连眼都没睁开就准备又要睡过去。
这厢人急了，用劲儿地拨弄他躺着的身子，大声命令道：“起来！”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怒吼声，终于让他猛然惊醒。睁开醒忪的睡眼一看，好家伙！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吓得他差点儿三魂缈缈归西府，周身的困顿和睡意立刻跑去九宵云外。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顿时沁出冷汗，我的个乖乖，怎么把警察给招来了？
姚动生条件反射似的从长椅上翻身站立起来，还没等他问明警察怎么回事呢，警察到先开口命令道：“请把你的身份证、暂住证呢拿出来！”
姚动生乖乖地从衣服兜里掏出身份证给他们看，对方仔细看了看，又说道：“暂住证呢？”
姚动生告诉警察：“暂住证是与工地民工集体办理的， 在工地上办公室里搁着，不信，你们可以查一查派出所的档案底。”
警察们心知肚明，建筑工地的工人都是办的集体暂住证，每人每月交够15元暂住费，然后派出所在民工花名册上盖个章就算办了，没有分别为每个人办人手一册的本本，这样做是省去派出所办本填写盖章之辛苦麻烦。更重要的是今年国庆50周年大庆，蓟州市差不多提前一年，从去年下半去起就开始清理整顿外来流动人口。
很多打工的农民工都不敢轻易上街溜跶，大家都怕查暂住证和务工证等，都经历过类似拘留的遭遇，他们也没少发出不平的哀鸣：我没有抹煞你们都市的风景，请不要嘲笑我的名字叫农民，尽管我皮肤的颜色比碳黑还深，脸上也布满风霜刻就的刀痕，但我自信：我的躯壳里流淌着纯净的鲜血，而不是窝藏着淤泥混浊的心，我已认可了在这城市徘徊的命运，麻木了被驱使宰割的情景。但是呵，请你们相信，我没有抹煞你们都市的风景。。。
警察问明情况以后，便对姚动生说道：“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你就是最大的肇事者怀疑对象，因此你不要离开，要配合我们工作！”
“警察同志，我不是肇事者啊！我是救人的人，你们不要弄错怀疑对象了哈！”姚动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一个做了好事的人，反而被怀疑，岂不让人心寒么？
“我想说的是，如果要想证明你不是肇事者，看看女人醒来后，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警官对姚动生说。
看来姚动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怎么跟警察解释都没用， 最后，还是被“请”进派出所审训室。
警察色内俱荏地审道：“你跟那女的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到现在还不知她姓啥名谁，家住何方？”
“那你为什么跟她混在一起？”
“我没跟她混呀，今晚从天香国色夜总汇出来打出租车的时候，偶尔看见她被一辆小轿车给撞了，这才将她匆匆送往医院，也就这么一会儿，阴差阳错在一起了！”
“你别避重就轻，请正面回答问题！你俩在一起多长时间啦？平时有没有拌过嘴，打过架什么的？”
“嘿嘿，警察同志问得还真是奇怪，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一个小时，即便到了这会儿的时间，也就五、六个小时左右，我连她面目都没看清，怎么谈得上拌嘴打架呢？”
警察一听，更加深了对他有不良动机的猜测和怀疑，差不多快要把他当拐骗犯了：
“哦，就这么短的时间就勾搭上了？你打算要把她弄哪儿去？是不是她不愿意你就打伤她？如实交待你的问题！这儿的政策， 我想你也应该是知道的、清楚的！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快说！”
姚动生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警察的问话也理解不了，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算正确，于是呐呐地答道：“哎，警察同志，话可别那样说，什么勾搭不勾搭，我都不认识她，更别说打伤她了，从在马路边发现她之后，就好心将她送积水潭医院紧急救治，根本没想过要把她弄哪儿去！”
“马路边救的？当时马路上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单单就你救了她？”
“当时马路上来来往往， 肯定有不少人经过， 但没人发现她，或许有人怕招惹麻烦，不想管闲事也未可知，我正好经过那儿，发现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你们说，我怎能够装着视而不见，怎么能忍心丢下她不管呢？于是，出于一片好心把她背医院来了， 警察同志， 请你们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么说来，你是在学雷锋做好事罗！”警察带着明显的揶揄口吻说道。
“学雷锋，谈不上， 做好事，倒是应该的事，你想呀，遇见她都那样儿了，能不送她上医院吗？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姚动生还在继续美滋滋地解释，可警察却认为他在故意狡辩：“还编啦？！你这故事越来越漏洞百出了！哼！装得还挺像， 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冷不丁地， 警察立起身猛拍桌子， 吓得姚动生心惊肉跳。
“您别吓唬我，我天生胆小！你们看我是外地人，长得不像是做好事的人，是吧？”姚动生没好气地质问道。
“你说你是救人的人，你倒是拿出东西来证明自己呀。现在就你那么一说，谁信呢？！” “你非要那么讲，我也无话可说，看样子，还真得等那位大姐舒醒了才能证明。话又说
回来，人在做，天在看，我做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姚动生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
“哈哈，谁相信你的良心？这年头良心能够值几个钱，不要再抱幻想了，希望你还是如实交待了吧，省得那个女人醒来再捡举揭发你，届时连个自首的机会都没了，这儿的政策你应该明白！”警察揶揄道。
“呵呵，你们还真是对我照顾有加，搞‘有罪推定论’啊？这在过去叫什么？欲加之罪？乱扣帽子？你们楞是把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怀疑成图谋不轨的坏人？有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问案的么？嗨。。真是百口莫辩，这年头好人真是难当呀！做件好事怎么就这么难，不被人理解也就罢了，还被人冤枉成坏人，这叫什么事儿！”
“一个人做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至于你，是否是做了好事，就凭你一面之词，怎能让人相信呢？！何况当时又没人看见你，更没人能证明你！”
“这我就有些不理解了！照你们的意思，我在救她之前，就得非要等有人路过证明才行？是不是下回我要救个什么人，得先通知你们警察先生，或电视台记者来现场盯着才能进行？那样一来，别人岂不说我哗众取宠沽名钓誉？说我图谋华夏见义勇为奖？”
“少给自己戴高帽！冲你这番头头是道的花言巧语，也敢断定你并非善类！老老实实交待，你都干了些什么勾当？！我再问你， 那女的后脑勺是不是被你打伤的？你要拐骗她而她不从，你就动手打她，并把她打成轻微脑震荡？。。。讲！如实交待！”
听到这里， 姚动生才醒过味儿来，敢情人家警察先生把自己当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嫌疑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姚动生急忙争辩道：“警察同志，我首先申明一个事实，此人是被一辆轿车所撞击倒地的，我没来得及看清车牌号，要不然早打122事故报警电话了。求求你们啦，千万别给我乱扣帽子，无限上纲，这可不得了，照这个逻辑下去，我的罪行就大得不得了啦！万一那个女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但百口莫辩，还有可能死无对证。
警察同志，事情真是这样的，我昨晚跟几个朋友一起来天香国色歌厅唱歌玩到夜里两点多出来，由于人多车少，先后打了两辆出租车送朋友各自回家，然后等我再去打第三辆车时，就听见了女人尖叫声和小轿车紧急刹车声。等我前去搭救这个陌生女人时，肇事车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情况就是这样，你们若不信，我可以打电话叫昨晚的朋友来这儿为我作证！”
“你救人时他们又不在场，怎么为你证明呀？！快说！那女人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医生说是被硬物所伤。。。”
“你们问我， 我问谁去？！你们是不是职业使然，有些神经过敏？！逮谁看都像坏人？！我再一次重申，我见着她时， 后脑勺头发上已有血渍， 这只能等她醒了，你们问她本人才行， 反正，我是一点不知道。我可以向菩萨发誓，绝对没有伤害过她， 黑灯瞎火的，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楚。如果有半句假话，等她醒来证实了，你们枪毙我都成，求求你千万别再逼我啦！。。。”
“怎么着？！不但不老实交待问题，反而还敢教训起警察来了？我看，对你这种不老实的外地人，就得实行。。。”警察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姚动生不敢再言语了，他怕再抬杠下去，肯定惹恼警察，到头来受皮肉之苦，便沉默不吱声。折腾了半天， 警察也没有问出点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看来， 只有打电话问医生那女人醒过来没有了。 激情燃烧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