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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丹在一旁撇了撇嘴,纠正奉光明的说法:“那叫挣钱不顾命!唉,钱是钱,命是命,农民工本来就是通过透支生命换金钱,钱长命短啊。木工班月工资就能挣到九千还不知足吗?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人家混凝土班的工人,那才真叫一个苦啊,整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全是灰浆罩面。
很多时候白天无屌事,晚上屌无事,大多数浇注都安排在夜间进行。一个月做四个楼面,也才浇十几次混凝土,差不多一个月有三分之一时间待着,人家容易吗?再加上其他工种进度跟不上,如外架工,钢筋工,天气原因等,像春天或夏天经常下雨,就经常休息,你们说说,人家混凝土工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龚良智也诉说道:“混凝土工很多时候不是帮钢筋工、木工、架子扛材料么?最惨的是我们电工班,楼层干得慢,我一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待着,工资还不如人家混凝土工人。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哪个班组日子就好过?刚开工时生活费是小老板垫资,三个月后才由公司发,可是施工队的小老板会挪用,公司每人每月发2000元,小老板只会发1500元,小老板拿我们生活费买钉子、铁丝、工具之类的东西。”
奉光明接过龚良智的话,说道:“工资也不是月月领,只有整幢房子封顶,能结到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七、八十,也有工地每月按工程量百分之六十至七十结算工资,这种情况比较少,一般是政府投资的重点工程,或者大品牌开发商资金雄厚,房子卖得好,才有这样的个待遇。剩余的钱,要等到年底才能拿到。如果年前做的房子没封顶,干了多少层结多少层的钱,当然要扣末拆模和爆模别凿(模板浇混凝土会出现一些跑模现象)的钱。晕!”
罗凡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嘛,在这方面,蓟都政府是值得表扬的,对开发商监管就比较到位,实行市场准入,末位淘汰铡,一旦有民工队伍投诉建筑公司不给钱,就立马来工地现场办公解决工资拖欠,开发商害怕行政府门将就他们淘汰出局,都纷纷凑钱给民工发工资。”
姚动生生气地埋怨道:“我说兄弟们,在这里叽叽咕咕些什么呀?就跟开忆苦思甜会似的,忘了咱们来这里是干吗的?当心牢骚过度伤肝肠!一个个天南海北的尽胡侃,该聊聊主题了,这个工程,大家认为接还是不接?说句话呀!”
奉光明马上接道:“接呀,只要你姚老板承头出面,我们大家都给你扎起!不过,我先就事论事一下,天寿名府工程的那些个墓园呀、亭子呀、小桥什么的,我个人认为就不挣钱,一是活儿多活儿杂乱,占地宽,布局广,小型机械施工多,虽说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建筑材料的二次运输多,这需要建设施工不少的道路,费时费工,还费力不讨好。
你们想想啊,修道最费事儿,还拖延工期。此处依山而建,道路也是之字型盘山蜿蜒而上,更主要是每座墓的建筑体量小,小到几平米,最大也就几百平米,因为这是公墓性质,不可能做到帝王一般的陵园规模,几百平米就算超级豪华的阴间别墅了。几平米或几百平米空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工序也一件也不能少,关健是它同样有不计入面积的基础和墓顶呀,几百上千座墓盖下来,哪家劳务施工队扛得住这种赔本买卖?”
罗丹也接着话题分析道:“奉班长考虑问题不无道理,从以往的实际经验来看,天寿名府深坑大酒店施工比天宫凌宵宝殿建筑群来得方便。第一,它目前也完成桩基工程,只等荷载试验结果报告出来即可接着施工,签完合同之后的等待时间较短。一旦进入施工场地,操作上手快;第二,天寿名府深坑大酒店目前已具备三通一平的施工条件,我们承接后会是最早进场施工的队伍,比那签完合同等进场的天宫凌宵宝殿建筑群煎熬期要短。
第三,天寿名府深坑大酒店由于地处平面向下施工,四沿道路也非常畅通便利,施工机械材料人员出入均比其它项目方便得多,其它项目光修路就得耗上半年或更长。这还不包括未拆迁的百姓住户,要等那拆迁全部完成,肯定就等得很久。现在的事儿就怕夜长梦多,签完合同,工程等黄了的事儿不在少数!第四,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干到前面的工程资金相对充足一些,越往后资金越紧张。。。”
“呵呵,罗二哥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姚老板可以放手一搏,搏他一回不白活!鲤鱼可以跃龙门,乌鸡可以变凤凰。姚老板没有理由不咸鱼翻身,没准儿你还真就成凤凰男了。所以呀,我们大伙儿也想跟着姚老板身后,努力争取咸鱼翻身,不腐自尊,生是海的鱼,死是海的鬼。因为生活就像‘呼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是为了争一口气。”周良调侃了一句。
这时,久未发言的姚云轩立刻给大伙儿泼来冷水:“你们也别光顾着给动生娃抬轿,也得仔细惦量惦量,我虽然不懂工程,但听你们刚才那么一扯蛋,那个二百米的什么深坑酒店,那个高耸入云的天宫皇城,是你们这几块料能干下来的么?我心里总感觉疹得慌!你们也不惦惦自己几斤几两?都撒泡尿照一照自个儿吧!咸鱼这种东西,翻了身还是咸鱼。虽然你们拚了命想翻身,怕就怕在白白逝去的光阴里,不仅没有捞到鱼,而你们自己却变成了一只只咸鱼!”
龚良智马上接过话争辩道:“虽说咸鱼翻身也还是咸鱼,但至少我们翻过身,有过做梦的自尊。因为我们至少是努力过的,有可能努力的方向出现偏差,或是努力的程度不够,或是每个人天赋有异、对努力的理解不同,种种原因造成了结果的千差万别。但如果不努力,那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也就连一条咸鱼都做不成。也就是说,奋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个农民工!”
姚动生也怔了怔色,有些不悦地说道:“堂爷爷,说正事儿就说正事儿,好嘛,我们正在讨论承接工程的可能性,可您一上来就给我们泼冷水,还阴阳怪气地打击我们的积极性,什么意思啊?要知道,好运气藏是在人们的实力里边,也藏在我们不为人知的努力中,我们越努力就越幸运,拼搏过程也值得回味!”
“非是我打击你们,这是在提醒你要有自知之明,这么大个前无古人的工程,能落你们手上?会不会其中有诈?蓟州市多少大型建筑公司都在等米下锅呢?这么规模巨大的重点工程,就偏偏找到你们几个衣衫烂褛的农民工头上?你们真以为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我看未必!”
“堂爷爷不要自我贬低,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家威风,王侯将相也不天生有种,不去试试,怎知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姚动生争辩说。
“哼!一个个牛皮吹得震天响!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干得比牛累,吃得比狗差。从天刚亮干到天黑,工作十二、三个小时,晚上收工,吃完饭,洗洗涮涮也就十一、二点,累了就马上睡觉,只要上床后一根烟的工夫就睡着了。唉,是脚不是脚,不要往那靴子里面钻,你们几个好好想想,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
“我不知道堂爷爷发的是哪门子感慨?我们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果我们这一辈人不努力打下一片江山来,那让后辈儿孙还继续碌碌无为,一辈子给人家打工,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姚云轩讥讽道:“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比你能耐的人多了去了!唉,人之所以活的累,是因为放不下架子、撕不开面子、解不开情结。咱们搞建筑的施工汉子,居无定所,没有假期,没有保险,完全的户外工作,享受寒风和冰冻,还要爬得了墙,钻得了洞,走得了独木桥,晒得了太阳,四海为家。一年回一次老家,一年见一次孩子、妻子以及家人。不但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还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女人,甚至还有牺牲和得肺结核的可能。。。”
“堂爷爷要么就是有点忋人忧天,要么就是胆小如鼠,缺乏你们那一辈人‘立下愚公移山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那种勇气和斗志,我们想让您相信,有朝一日时来运转,碰到一个发财机会,我们这拨人会把一切平凡的事做好,做到不平凡,把一切简单的事做对,做到效果很不简单。”
“懒得跟你们抬扛,我早就看明白了,包工头也就是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苍桑,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仅比民工略强。你看你堂叔姚清远,现在都成啥模样啦?!”
“嗨,堂爷爷,您不能把一场意外事故跟今天承包工程生拉硬拽到一起,这两者之间毫无内在联系。我们做的是土木工程,早已具备了抗弯、抗剪、抗扭、抗压、抗拉、抗震、抗打击、抗腐 蚀、抗沉降、抗疲劳的各种坚韧能量。而且我们有刚度、有挠度、有弹性、有塑性,面对这种千载难逢的工程,就必须静定、超静定甚至超淡定应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我们成长壮大的机会!”
姚动生他们几个在那边热烈地讨论,而这边几支包工队也在跟梅一笑针锋相对地讨价还价。一看500万元议标费一分不少,商量不下来,知道这工程也拿不到手了,也不再抱多大希望,便搬出《建筑法》来说事儿,一方面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另一方也想把别人与梅一笑合作的事儿给搅黄了,让大家都搞不成。
所以,那个江苏队一个劲儿地与梅一笑胡扯,心想自己没钱接不了,别人有钱也甭想接。到时候没有任何包工队的人出这笔钱,他不也得照样把工程转包出来。因为蓟都人向来吃不得苦受不住累,这建筑工程离开了外地人,他们根本就干不了。
于是说道:“梅总,我们公司也是外地进京的正规国营建筑公司,一下子要拿出500万元来交给您,看样子恐怕是办不到了,倒不是说我公司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而是我们老总的党性和原则很强,死抱着《建筑法》不放,不愿违规干一些《建筑法》上明令禁止的转包工程。《建筑法》有明文规定:建设单位不得借工程之名,收取好处、贿赂、押金、保证金等等。。。如果我们交了,就等于知法犯法,所签合同也就受不到法律保护。”
梅一笑嗤之以鼻:“难道你们是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建筑业者?在这种场合搬出什么建筑法典不觉得幼稚可笑么?这条法律在建筑行业真得到遵守和惯彻执行了吗?那《建筑法》上还说不得带资垫资承接工程呢?现实的世界,有几个是不垫资的工程?哼!你们这是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现在哪家建筑企业不在干一些掩耳盗铃的事儿?兄弟, 我相信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蓟都谈工程吧, 有哪个工程不花钱就能弄到手?蓟都又有几个工程资金到位?有几个工程不垫资?有几个谈工程不花钱铺路?
你们当天上掉陷儿饼呀?我告(儿)你, 我们秋心建设开发总公司乃堂堂有名的国企大单位, 还得给人家打过去2500万保证金, 才算拿下这278万多平米的工程, 你当那么容易呀?!现在来蓟都找活儿的建筑公司多如牛毛,个个都在等米下锅呢, 建筑市场狼多肉少, 有钱的工程, 不讲条件的工程, 咱们轮得上吗?那个举世闻名的奥运会工程有你们的戏吗?争得到手吗?!”
“这个,我们也有自知之明,从没想过去争夺奥运会工程,咱们也没有人家那么大气势。即使我们参加奥运会工程投标, 也不一定中标,蓟都市那么多国有大型建筑企业,有那么多的退休老职工的重大负担,难道让我们外地企业中标而让人家喝西北风去?显然不可能!为了稳定大局,急么着政-府也得首先照顾照顾他们去,不用招投标,也得拨些活儿让他们干着,免得企业职工起来闹事。可您这活儿一张口竞然要我们500万保证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谁听了也含糊!谁拿出这笔钱来之前,也得掂量掂量,是吧?”
“我知你们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可你们想过没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要想弄工程,你又不四处活动, 上下打通或者组织围标,是很难有一线希望取胜的, 到头来钱没少花, 感情没少投,活儿弄不到手, 心中撮火不撮火?
更何况你们围着那标书,得搭尽多少人工多少纸张笔墨?多少人情世故?多少礼尚往来?多少吃吃喝喝??一番少折腾下来,你十万、二十万花进去了,还不见得有希望中标。也许,这点费用在大企业或国企那儿,连根毫毛都算不上,即使投标失败了也没人心痛,因为亏的是国家的钱!可这几十万损失要搁咱们个体那儿,我敢断定,比死了爹娘还令人痛苦万分,对不对?
哪象我这儿的工程实实在在, 摸到手就见效益, 你想呀,倘若分一亿的工程给你干,光赚利润就上千万!你想赚钱, 还不得花点本钱?人生的每个抉择都像是一个赌局,输赢都是自己的,不同的是赌注的大小,选择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败给谁都不能败给自己,如果败给了自己,那么,你的人生也就彻彻底底的败了。
再说, 输不起的人,往往就是赢不了的人,这500万也不是白要你的, 是你取得合作信任的基础与保证。将来一旦合作成功, 工程验收顺利交工后, 还要分文不少地退还给你!现在社会上不是流行一个笑话段子么?跟恋人讲道理,是不想爱了;跟老婆讲道理,是不想过了;跟同事讲道理,是不想混了;跟工程发包商讲道理,是不想接工程了!人生在世,有许多地方是没道理可讲的,讲啥也别讲道理。。。” 激情燃烧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