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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进太平间冷冻库前,门外走廊里还横着几只带轱辘的推床,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当工作人员打开下门时,一股极寒的凉气从里面奔袭而来。我的妈呀,就像即将要进入阴森恐怖的地狱一般。
进到里面,抬眼看去,整个房间像个大型仓储超市,很多冰柜就像中药铺的抽屉似的,嵌在墙里或货架上面。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一边走,一边查看看冰柜货架上的编号,众人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行走着,很快便到了一个冰柜跟前。
工作人员用钥匙轻轻打开冰柜,然后用手往外一拉,刘益首的尸体便缓缓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躺在冰柜里面的尸体,身上盖着一条雪一样颜色的被单,众人一见这个白色被单就感觉浑身发冷,好像里面的刘益首就要瞬间醒来似的。工作人员揭开盖在死者脸上的白色被单,众人被眼前凄惨场面惊呆,近乎窒息,刘益首露出了真容,静静地躺着,双眉紧闭,脸色青紫。
刘云鹤一见悲恸欲绝,顿时就呜——鸣地痛哭流涕,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他双眼中滳下来。一只手把着冰柜的边缘,另一只饱经沧桑的手在抚摸着儿子的遗体在低声抽泣,嘴里咿咿呀呀地诉说着什么,而一旁的刘翔满脸凝重,目光呆滞,悲慽地看着堂弟的尸体,欲哭无泪,好像连自己的血脉都凝固了。
此刻的空气似乎很是压抑沉闷,姚动生和木嘠奢哲不敢面对这惨不忍睹、伤心欲绝的埸面,纷纷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两人站在门口等候,低着头朝屋里刘益首的方向静静默哀。不远处医院中心花园里的树木哗啦啦作响,令人相当惊恐与害怕,加上房间里的刘云鹤长歌当哭,两种声音相互交融,构成悲怆、沉闷、幽凉的哀乐。
姚动生真想大哭一场,结结实实地哭一场,可眼下他还没有时间发泄自己的情感。因为他还得劝住刘云鹤和刘翔尽快地出来,两人已经在停尸房里沉吟老半天了。尤其刘云鹤,在刘益首的尸体前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差不多快晕过去了。老人的悲恸欲绝,更让姚动生和木嘠奢哲伤心不已。姚动生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如果不是刘益首救了他,现在躺在冰柜里的就是他自己。
还是木嘎奢哲坚强一点,进去把刘云鹤掺扶了出来,慢慢地将老人安排到来宾接待室休息间坐下。于是,众人长时间都沉默不语,一个个拼命地抽烟,用来发泄心中的悲恼和寄托心中的哀思。烟已经抽了很多,抽得姚动生嘴唇发青,喉咙里如同火烧般疼痛,眼睛也流不出泪水了。
姚动生干咳了几声之后,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刘云鹤,真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老人枯黄憔悴的面容,甚至比死去的刘益首还糟糕,如同垂死老人一般面无血色,苍白如死灰。
姚动生强打起精神,来到两位身边,低眉含首地轻轻地说:“刘老伯,人已经这样了,咱们一起来商讨后事吧,人总放在这里总不是办法,咱们得让益首兄弟早点入土为安呀。明儿一早我们就得找总包方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不然火化的钱怎么办?再说,兄弟火化之前也得穿点象样点的衣服不是?咱们回旅馆去商量吧。”
刘云鹤听完姚动生的话,点了点头:“小侄,来到这里,你大叔我是两眼一摸黑,跟谁也不熟,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了,一切就听凭你们安排吧。你们说说看,益首走的时候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现在成这样了,呜。。呜。。该怎么办你说,呜呜,他妈妈,他奶奶在家还不知道呢。呜。。呜。。。”
姚动生和木嘎奢哲又把老人扶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老人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慢慢的他的眼泪开始不流了,姚动生知道老人不会再出问题了,心中可能已接受了刘益首去世的这个现实,姚动生这才松了口气。
天快黑的时候,姚动生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对刘云鹤和他侄子刘翔说道:“大叔,翔哥,咱们先在我们工地旁边找个旅馆简单住下好吧,到了那里,我们再一起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咱们就得往前看,想想怎么处理以后的事情,你们说呢?”大家都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众人便打车前往德胜门的德胜宾馆。
到了那里,姚动生替他们办理了入住登记,一下子交了五天的房钱,让他们安心地住了下来。两人提着行李进到房间之后,姚动生的心才真正地放了下来。然后他对两人说道:“现在天也黑了,咱们什么也干不了,先吃晚饭,今晚你们也好好歇息一下。明儿一早我就过来接你们,一起去总包单位商讨解决益首兄弟的经济赔偿。”
姚动生不亏是在外面闯了好几年的人,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他关切地看着刘云鹤说道:“大叔,看看你,眼睛都是红的,千万别伤了身体。事情已经到这儿了,也别太难过了。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天大的难关,咱们也要想办法度过,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们既来之则安之,明天我们一起想辙对付总包那些人!”姚动生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着自己流下来的泪水。
然后,姚动生又拿出一叠钱递到刘云鹤手里,说道:“我知道大叔匆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过来,肯定没带多少钱,以后可能花钱的地方很多,我这里预备有一些钱,这一点您大可放心。益首既然是在工地没了,那工地肯定有义务承担责任。以后益首的安葬费,您二位来回的路费,我都会跟他们总包单位谈下来,他们不会不给。这儿有五千块钱,你们可以买点烟、酒、零食什么的,刘老伯,你先拿着吧。”
刘云鹤望着姚动生,泪水模糊着了双眼。
第二天一早,姚动生和木嘠奢哲果然来的很早,他们一起去宾馆餐厅去吃免费早餐,然后边吃边讨论下一步的工作细节,姚动生说道:“现在最棘手的是益首兄弟的赔偿问题,一个大活人不能就这么没了。但是,刘益首是在工地现场没了的,那就算正二八经的工伤,我们今天就带着你们就去找总包单位交涉关于人身赔偿的事情。”
刘翔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益首这种情况,一般能赔多少?待会儿见了面对方肯定要问我们的!”
姚动生回答道:“具体赔多少,可能是因人而异,不过,前面那个安全员叶大哥那儿有赔偿数额的,我想应该比照他那个数额差不了多少。反正,他们总包方肯定得出一笔赔偿费用,咱们看情况再作调整。”
刘翔继续问:“先前那个人赔多少钱?我们是不是可以将究他那个数目提出赔偿金额?”
“可以到是可以,但问题是先前那个人的赔偿金被收回了,新的赔偿方案还没下来,所以现在还真不好拿捏,但我们可以抱着试试看提出五十万这个数字,成不成咱们再看情况作修改,所以,只能把这个当作参考,不能当成最终结果。过程当中不会一帆风顺,肯定有争吵发生。当然,如果条件成熟,或许还能多要点也未可知!”姚动生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刘云鹤叹了口气说道:“钱在人家腰包里,哪有那么容易掏出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吧,姚老弟,你跟他们要熟悉一些,就多费费心吧。”
“呃,老伯,这点你放心,我肯定要为益首兄弟争取多一点赔偿!现在来讨论一下益首兄弟的身后事,一旦解决完赔偿的问题,下一步就涉及到益首兄弟的安葬问题,我理解两位的心情,按老家的习俗,你们肯定希望能在村里把益首兄弟土葬了,但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这儿离凉山州两千多公里的遥远路途,尸身肯是带不回去了,只能在此地火化之后带着骨灰盒回去埋葬。所以,咱们得尽快联系火葬厂,这点医院也许会帮得上忙。
说到火化,益首兄弟就不能只穿那身衣服,我知道老家的人殁了之后,老年人一般穿七套衣服,至于年轻人该穿几套,怎么穿,刘老伯可能比我们年轻人要清楚得多,咱们就按老规矩办,最近几天若有空闲时间,先从我这儿拿钱去置买寿衣,最好连花圈、烧纸什么的也一块儿办齐全了,省得到时候忙里慌张丢三落四。老伯,你的意见呢?”
姚动生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想好了,所以说得一清二楚,滴水不漏。见他都说的这么明明白白了,那刘云鹤与刘翔自然没什么说的,剩下就只有拼命地点头的份了。刘云鹤说道:“听你这么一说,一切都计划好了,又都替我们考虑得比较周道,那就按你说的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现在没有姚清远在一旁撑场子,姚动生就像个大姑娘上轿一样,头一回遇到这种与总包方面对面针锋相对的场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关于刘益首死亡的赔偿问题,姚动生提出参照当初总包单位补偿叶来欢的那个金额数进行,另外增加死者父亲一行人来往的车旅费、住宿生活费,以及火化案葬费等。
总包公司领导提出反驳意见:“首先,叶来欢是公司聘请的项目部管理人员,他的工作性质与工资待遇,肯定比刘益首要高得多,两人不在同一层次与级别,刘益首只是一名混凝土小工,其工资标准比叶来欢差好几倍,所以赔偿金额没有可比性。
第二,叶来欢的赔偿金已被收回,公司认为这是个别人违规操作所致,目的是某些人想尽快摆平此事而掩盖他们贪污受贿的行为,所以作出了超出原则的决定。公司知道后已进行了纠正并收回赔偿金,也通知了检察院方面介入调查此案,所以,叶来欢的赔偿案待定。”
姚动生心平气和地争辩道:“关于刘益首的抚恤金,咱们可以参考蓟州市建筑工地伤亡人员赔偿相关规定执行,也可按蜀汉省劳动部门制定的最低生活保障金标准,来测算其父母的养老金数额。
我还记得一次性工亡补助金标准,为上一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0倍。丧葬费根据当地的上年度职工平均工资计算6个月的。被抚养人的抚恤金,按照职工本人工资的一定比例,发给由因工死亡职工生前提供主要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的亲属。被抚养人抚恤金标准为配偶每月40%,其他亲属每人每月30%,孤寡老人或者孤儿每人每月在上述标准的基础上增加10%。也就是说刘益首是家中独子,其父母实际上现在已成为了孤寡老人。”
总包公司劳资主管反驳道:“核定的各供养亲属的抚恤金也是有先决条件的:一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二是工亡职工父母男年满60周岁、女年满55周岁的,三是工亡职工子女未满18周岁的;这几条他们都不符合,死者的父母既未满六十岁和五十五岁,且能继续生产劳动,加上刘益首本人尙未结婚,所以不能按抚恤金政策落实赔偿金额,只能作适当的一些补偿性安排,金额也就是十万、八万以内。”
姚动生不同意这种看法,进一步解释道:“刘益首的父母虽然还能从亊生产劳动,但谁能保证十年、二十年以后还能自食其力,他家就他一个独子,他本人现在不在了,将来谁替他供养二老?国家的政策是按统筹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以60个月的时限,一次性补助工亡者补助金,也可以是上一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0倍作为补偿标准。只不过这个数额不高于因工死亡职工生前的工资而已,倘如此,那咱们就照此办理,领导看行不行?”
可对方还是否决了姚动生的建议,坚持不按政策办事,直接一口价十万元包干所有费用。姚动生继续与对方磨嘴皮子,但上级领导仍然没有松口。尤其那个路经理,那个脸儿拉得老长老长,而且黑得跟个包拯似的。
路经理的心肠很硬,似乎比脸更黑,一再坚持不加钱,这是姚动生始料未及的,以前他很照顾姚动生他们那个劳务队的,可现在却变脸成了另外一个人。致使姚动生原来对他的好印象,在此时的顷刻间全都消失殆尽了。
路经理自始至终紧咬着牙关,双眼在大多数时间是闭着的,随意地坐在办公室后边,右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居然还有一点“太平鼓”的味道,也许他的脑海中正是一幅扭动着的秧歌的画面吧。 激情燃烧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