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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暗暗祈祷，希望厉怀宸可以早点来。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她突然对走在她前头，原本从未想过怀疑的精瘦男人有了莫名的防备和恐惧。人就是这样，一旦对危险提起了警惕，便再也不能安之若素。

　　山林里，冷得她伸手搓了搓冰凉似冷玉的手臂。

　　越往东，风越大。

　　似乎，还有闷闷的流水声。

　　苏清尘艰难地走着上坡路，看着前头轻车熟路的瘦猴，腿越走越软，她已经记不清走了有多久了。

　　捡了根一米多长的拇指粗细的树枝当拐棍，拄着跟在瘦猴后头。

　　瘦猴回头笑道，“细丫头，没走过这么长的山路吧？你们这些城里的小姑娘，离开车，就不行了。”边说，边从地上捡了根赛她手里的两倍粗，多一半长的粗树枝，折去细枝，用掌心从上至下粗粗路打磨掉毛刺，递给苏清尘。

　　“喏，”瘦猴将粗树枝塞到苏清尘手里，将她手里原本的那根岌岌可危的细树枝拿过来扔掉，“这个怎么行。断了，你就得滚到上下去了，我还得背你去医院。我可急着回家吃中饭。”

　　苏清尘脸一热，有些惭愧刚才那样怀疑瘦猴。

　　拘谨地笑了笑，握紧手里的粗树枝，跟在重新上路的瘦猴后头，呐呐道，“谢谢。”

　　“谢我？我可没什么值得你谢的。”瘦猴头也不回道。

　　苏清尘对他这样施恩不望报的美德，更惭愧了两分。

　　将手机塞回裤袋里，努力加快速度跟在瘦猴后头。

　　前头水声渐大。

　　到了眼前，苏清尘才知，那是一片遮住半扇山的大瀑布。

　　底下，万丈悬崖，深不可见底。

　　洪流飞倾，白星如舞。

　　万丈瀑布悬崖前，瘦猴面朝瀑布，背对苏清尘站着。

　　一路上高如瘦木的身影，在大自然的威视下，渺小得竟不如一滴飞溅到苏清尘眼前的泉水来得醒目。

　　“往哪走？”她催问。

　　她已经没有任何时间留在这看风景了。

　　涛声如雷，瘦猴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仍旧背对苏清尘站着，两条枯枝般精瘦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双腿直挺挺并拢，站在那，恍若一颗从千百年前便扎根在此的瘦松一般。

　　古怪，如钻出香炉透气孔的细烟，丝丝缕缕地蔓延进苏清尘心房。

　　她站在瘦猴的斜后方，悬崖西北角上。

　　左右环顾，树影密密，唯一的声响竟只有万马奔腾的水声。

　　连一只鸟也没……

　　有。

　　当她的视线里出现第一只鸟……

　　第二只……

　　第三只……

　　空气中一直隐匿的硝烟味，突然分外分明。

　　她头皮越抽越紧。

　　步步后退！

　　“呵。”

　　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冷笑响起。

　　白芒如练的巨瀑前，瘦猴缓缓转身，那一双笑眼，依旧笑着，却不再亲和爽朗。

　　带着叫人全身细胞都在叫嚣戒备的森然。

　　他一步步朝苏清尘逼近，眸间阴毒掺杂玩味的古怪阴鸷，苏清尘瞧着，莫名觉得眼熟。

　　“别退了。反正跑不了。”瘦猴突然一个健步，右手掌一把掐住苏清尘的右肩，扣紧了往后一拽，苏清尘早已走得发软发涨的双腿，根本抓不住地。

　　叫他掼在了地上。

　　尖锐的石子，沾着被猎杀的鸟的还未完全干涸的血，磨破了她的手掌心肉。

　　那丁点疼痛，连传达进她大脑意识的存在感都没有，她直勾勾望着面前陡然变了脸的瘦猴。

　　撑着满掌心的碎石，站起来。舌尖，被牙齿狠狠咬破。

　　尖锐的疼，伴随着一股汹涌的力量，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面容平静至极，盯着瘦猴那双居高临下的古怪的笑眼，问道，“你是谁？”

　　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半准的猜测。

　　“6子，还有十分钟。你不动手，我来。”

　　忽然，一道沉缓粗粝的声音从悬崖边的一颗歪脖子树那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绿色迷彩服的面容黝黑的男人站起来，朝苏清尘与瘦猴所在的方向走来。

　　苏清尘一怔！

　　目光看着那人每跨一步都如巨石落地的身姿，脑中来回蹿腾的，却是他刚才对瘦猴的称呼。

　　6子……

　　她猛地望向陡然收起笑意的瘦猴。

　　与他冷漠的目光两两交错。

　　木然道，“倾云山？”

　　瘦猴的脸，在听到倾云山三个字后，陡然一变。慌乱、警觉、疑惑。

　　苏清尘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光怪陆离的光与情绪，交杂绵密，但很快，又恢复了比先前更冷漠的阴鸷。

　　带着笑噱，走到苏清尘面前咫尺之间。

　　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夸苏清尘，“不愧是苏家培养出来的人。可惜……”

　　“出了倾云山，就不必守倾云山的规矩了？苏家人，你动得吗？”

　　苏清尘跨前一步，沉着冰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6子。

　　似从他的眼睛里，将身为苏家人的威严，直撞进了他的灵魂里。想要撞醒他骨子里的，倾云山的族规。

　　手，暗暗贴上了放着手机的口袋。

　　里头，悄无声息。

　　她多希望，此刻厉怀宸打来电话，告诉她，他就在她身边十米以内。

　　可山里的信号怎样，她心里门清。

　　6子收起一时被她震慑住的片刻涣散的神思，笑眼陡然眯起，像一只盯着脆弱猎物的野兽，笑容讽刺。

　　声音，竟也掺杂着桀桀怪笑，像是苏何鸾在他面前说话一般。

　　但他没有叫她“清尘”或“乖侄女”。

　　甚至没有喊她苏小姐。

　　他叫她作“苏何鸾的侄女。”

　　他说，“苏何鸾的侄女，我当然懂得。这是谁的意思，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乖乖地跳下去，大家都好过。去吧。”

　　6子轻描淡写地朝瀑布那头的悬崖努了努嘴。仿佛是在说“这条河不深，你可以下去游泳。”

　　苏清尘想起大婶描述的6子，真人和故事里，果然分毫不差。一样的混账透顶。

　　她没有再同这样的神经病多说话，更没有疯到想着冲到悬崖边一跃而下等着被水流托起平安无事地捡回一条命。

　　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那个面容黝黑，穿迷彩服的男人身上。

　　“你又是谁？”苏清尘状似十分关心这个问题，细细打量了那人，问道“憨子？”

　　如果是，那都市繁华对一个人的腐蚀，确实不容想象。

　　那人嗤笑。

　　6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足笑了两分钟才停下，右眼角挤了一行泪出来。

　　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出让苏清尘皱眉的刺耳的不绝回音。

　　6子笑着擦掉眼泪，“你倒是把我们倾云山查了个底朝天。连我哥都知道？怎么？你进山了？”

　　说到“进山”，6子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人的感情。像怀念，又似伤感。在他那张被岁月腐蚀的沧桑却纨绔的脸上，像一束雪亮的白炽光。

　　苏清尘赶忙抓住这丝还未消散的机遇，跟他扯皮，“我去了倾云山。到了你和憨子的老房子。看到了你们的全家福。隔壁大婶养的鸡很好吃。”

　　“呵呵。”6子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笑出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跃了顽皮。

　　道，“吴婶养的鸡确实好吃。倾云山的黄鼠狼倒替我背了不少锅。”

　　气氛很是融洽。

　　苏清尘贴着口袋的手，也比先前松快了些。

　　可对面的黝黑男人像是极不耐烦，眉心紧攒，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对准苏清尘。

　　对6子道，“别叙旧了。他就快回来了。”

　　比起6子，眼前的迷彩服男人，显然更难对付，轴。像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情感，所有的行动都在服从苏何鸾的指示。

　　到底为什么？他们那样听苏何鸾的话？

　　突然！

　　一道白光，闪过苏清尘的脑中。

　　凤眸，射出一道锐利惊觉的光！

　　落在迷彩服男人的脸上！

　　“黎……五？”她的声音里，有兴奋，亦有无法克制的颤抖。

　　黎五钢铁塑就的脸上，微微出现一丝裂痕。

　　眼中，突然有了一层薄而透明的柔软笑意，淡薄得让苏清尘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黎五将手里的家伙拄在地上。

　　就在苏清尘以为黎五已经不急着杀她了，忽然却听他道了一句万分奇怪，匪夷所思的话。

　　“这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苏清尘微蹙了眉，却将喉口的狐疑拦在了齿关下。

　　只望着他。

　　静静等着他后面的话。不敢轻易打扰，生怕错过了什么她苦苦寻求的答案。

　　足足三分钟。

　　漫长的，像光穿回了二十多年前，又原路折回来。

　　久得，苏清尘的手脚发麻。

　　可除了万丈流水激石的轰隆巨响，穿心而过，她没有等到任何其他的回响。

　　没有鸟鸣。风吹树叶的声音，被一只疯狂的巨兽张大了嘴完全吞没。

　　重新捂紧的口袋里，手机也没有的动静。

　　整个世界，仿若真空般压抑。

　　直到黎五的眼中重新被不耐烦和狂躁吞噬。

　　苏清尘心中一紧，隔着布料紧紧抓住手机。

　　眼看着黎五将他撑在地上的家伙重新抬起，对准自己。

　　苏清尘看到他的脸上，突然闪现如释重负的欢愉。

　　“马上。一切都会结束的。你这颗棋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你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位。回到这个世界本来该有的样子。”

　　苏清尘眯起眼，一瞬间，心中的害怕，竟消失了。

　　被愤怒，完全替代。

　　她紧紧盯住黎五还未合拢的嘴巴，对他手中会对她造成致命伤害的家伙仿若未见。

　　“棋子？”她冷冷缓缓念道。“一个因为帮苏何鸾做错事，而离乡背井这么多年的工具，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棋子？黎五。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老六，跟我很要好呢。你还记得他吗？你的儿子。” 两只萌宝：总裁爹地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