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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夹诗

白小易微型小说100篇 白小易 2722 2021-04-06 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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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夹诗·

  我曾动过念头,想为我所有的同学每人写一篇小说。这样即或他们不能个个名垂青史,也总算有人给他们树碑立传了。我所遵循的原则是使用真实的细节来写成实际上不那么真实的故事。(在我的记忆里,有趣的细节不少,而真正动人的故事并不多。)也就是说我不敢担保他们本人看了之后会到处打电话告诉别人我写的就是他(她)。我甚至已做好准备应付个别想不开分子的恼羞成怒。也正是为了这个缘由,我想试着用我自己的历史观来影响一下我的各位同学——我觉得大多数历史材料都是老少皆宜的娱乐读物。只要一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对待它的比较明智(我没说一定正确)的态度便是嘻嘻嘻喀嘻嘻嘻嘻嘻嘻(一直“嘻”到本行尽头)……

  “散文诗”是我们中文系较著名的典故之一。它的原始形式叫“散文夹诗”,为了流通的规范化才简化了。它的发明专利属于小曲。作为我们333寝室的十二名成员之一,临到毕业的时候他也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地赖。而当初他从黄土高原风尘仆仆地走进校园时,可是纯朴得四棱四角、带渣带土的呢。近朱者赤——用小曲自己的说法——因为咱们寝室里的地赖太多了。

  记得头一学期里,也是地赖之一的鳗鱼曾经在小曲的粗布衬衣上捉到过虱子。然而到第三个学期时,小曲已经可以指导鳗鱼之流怎样打漂亮的领带结了。这时你就甭想在他身上参观什么小动物——就连我们这些“老牌地赖”,也都快叫他浑身的香水味呛得上不来气了。

  他用两个月的助学金使自己学来了全套正规的交际舞。这样他就有权挟各系美人昂首穿梭于舞会之间。

  更妙的是每次舞会之后小曲就不爱睡觉。一边在屋里狭小的过道踱步,一边回味每一位值得回味的舞伴儿。如果哪位室友乐意听的话,他可以告诉你她们每个人的特点——从舞姿到一些个性化的习惯动作。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小心讥讽他两句,他便会到处宣扬某人多么嫉妒他。所以尽管我们对他的细腻感受并不怎么有兴趣,可是当他选定了谁做“知音”时,我们大都能做到尽量不扫他的兴。

  终于,小曲的活力突破了舞会。而旦在认识到女生对他的口才不怎么感冒之后,他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文学天才,用“散文义诗”的混合文体给每位令他钟情的美人儿写信。不用说,凡是能领受“散文夹诗”的女孩儿,自然都是在一定范围内出类拔萃(至少在容貌上如此)的。于是鳗鱼创造了一句“名言”——当你拿不准某女生是否够派时,最好的办法是问散文诗是否给她写过信。

  这些散文夹诗对女孩儿们来说固然可以当做一种荣誉的奖牌,不过肯给他回信的却微乎其微。而这微乎其微的内容,还让人(当然主要是让散文诗)看一眼便觉寒彻肌骨。这些又令散文诗无一例外地痛苦。从他解脱式的自嘲里可以看出他知道自己差在哪儿:出身农家,没有趁钱或掌权的老爸……最要命的一点——形象也不算“完美”。

  如果他的故事总是结束在这个层次,散文诗就不会那么出名了,充其量是个供同学一乐的小角色。他之所以能成为大家心目里的一尊“神”,还是靠了一次意外收获。

  在他尽逞风流的众多舞会之中的一次,散文诗在接近尾声时及时抢位,终于和水儿(化学系系花)跳了一曲。他对水儿仰慕日久,但还从未为她写过“散文夹诗”。这实在是个特殊情况,也许是这份敬爱至真至纯,以至于容不得半点轻率之举。由于不能自制的激动,他的手把阵阵“高频振荡波”传给水儿。水儿竟很惬意,轻声细语地抚慰说她最喜欢害羞的男孩儿。散文诗让这动听的声音弄得醉迷咕咚的,但心里却还不服气——他一向自诩男子汉,却让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儿如此玩笑。他借着这股子激劲,邀水儿呆会儿出去走走。没想到水儿真答应了。

  这天晚上当散文诗回到寝室时,同学们都对他毕恭毕敬。仿佛我们的散文诗在人生的旅途上刚刚经历过一次重要转折,令人不能不刮目相看。一时间大家都忙着“刮目”,却轻易不敢开口跟他说话。因为这时散文诗的表情实在……实在太叫表情啦。

  “嘿,”方格终于按捺不住,“你小子今天可是风光透了。”

  “什么?”散文诗装了个挺有诗意的傻。

  “妈的!你小子怎么这副德行,难道真得手了不成?”方格猛然看出破绽,胆气来了。

  散文诗一下子僵在那儿,脸色千变万化。蓦地,他竟委委屈屈地吭叽起来。

  “怎么啦?让人家泡了?”

  “没,没有。”散文诗抽噎着,“跟你们我没什么可瞒的,我说实话,我做梦都想她这样的女孩儿。可是我怎么配得上她……她又咋能真看得起我……真是的,我不知道咋回事。她这么轻易地就跟我出来啦,那谁约她她能不去呢?那时她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这样的女孩儿我哪敢跟她好……”

  同学们大瞪眼睛看着散文诗。大家又在忙着“刮目”,更不知该说什么啦。除此而外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打消想要揍他一顿的愿望,这愿望太他妈的强烈啦。

  散文诗就此奠定了他在中文系学生中的崇高地位。他为我们的日常语汇贡献了一个内涵丰富、生动传神而且无法替代的词。 白小易微型小说1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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