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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不那么鲜嫩的草坪·

　　那是我们刚入学不久的事。我们这些为走进大学校门而苦苦修炼了好几年的圣徒，都急着想真正体验一把大学生的浪漫情调。可大家都还不太熟，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浪漫，于是就在去图书馆或食堂的路上，疑疑惑惑地回味对比着从前那几分充满诗情画意的幻想。

　　郊游？野餐？是呀，不郊游不野餐哪儿来的浪漫？于是我们就去郊游和野餐了。不知哪位有心人还用网兜带上了一只新崭崭的，散发着皮革味儿的排球。还是在路上的时候，我一面和一个忘了是谁的男生抬着啤酒桶一步一步地挣扎，一面瞧着那只在一个女生大腿上撞来撞去的白球，忽然预感到那只球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故事。所以事情后来发生的时候，我比其他同学要显得冷静一些。

　　九月的草坪已经不那么鲜嫩，但它也不能使我们这些家伙显得更成熟一点儿……草坪上的情形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想笑——全班的四十来号人围成一个圆圈——圆圈并不可笑，可笑的是司女生很自觉地归类分列两边，而且还不可避免地在两“类”的结合部给这圆圈制造了两个缺口。

　　啤酒使男生中那些还没熟悉起来的人一瞬间都成了“哥儿们”。于是男生那条弧线开始有力地收拢，终于把另一条弧线排斥开去，自身铸就了一个完美无缺的铁环。酒便是这铁环的核心。

　　于是那条游离出去的弧线化解了，大约一半女生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周围的草坪上，另一半则在离男生的“酒圈”不远不近的地方玩起了排球。

　　大概因为有我们在，她们玩得依然很拘谨。

　　真正的毛病在于，我们这帮男生排斥了异性之后知又舍不得忘了她们。她们的一喜一颦总能使我们频频侧目。

　　玩排球的那几个女生渐渐地似乎进入了一种境界……排球圈的笑声和尖叫越来越让酒困当中的许多人心猿意马，屁股坐得不那么安稳了。

　　这时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

　　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伙子加入了排球圈。他来得那么堂而皇之，全然没有一丝一毫踌躇和难为情。而女生们也居然自然而然地接纳了他。

　　酒圈突然沉寂了。男生们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的缘故红涨起来。

　　部落里的男子汉现在应当作何举动？

　　没人知道。

　　我只记得我本人那会儿的第一个想法是——噢，原来可以这样。我的这种茅塞顿开的兴奋当然掺着更多的遗憾。

　　因为懒得说话，我们都有时间去研究那个陌生的小伙子了。

　　他是那种在任何一条大街上都可以随手抓来一大把的平平常常的家伙。中等个儿，烫发，本地口音。唯——点儿风度就是在垫球之后甩甩头发。

　　我的第二个想法是这是个一看就知道令人讨厌的家伙。但我们没有理由轰走他。

　　女生们现在玩得真带劲儿了。

　　我的第三个想法又来了——现在也可以走过去一起玩排球……不过那有点儿步人后尘的味道……我们都坐在那儿没动。

　　返回学校的路上。暮色之下，男生们都怀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好像有点儿屈辱的感觉，气鼓鼓地闷头走路。女生们的情形则比较有意思。她们开始主动和我们说话。在发现我们不愿意答理时又表现出少有的宽容大度。只是不晓得她们知道不知道这更使我们不好受。

　　走着走着，我们那位农村籍的临时班长忽然忍不住冒了一炮——他冲着女生们大义凛然地说：“请你们珍重一些！”

　　他这一下子连我们许多男生都感到意外。我立刻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臊感。我们来不及做任何补救了。

　　“我们怎么啦！”一个女生憋足了劲儿大声嚷起来。

　　这果真是个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大家又不声不响地走了一阵子。另一个女生好像还嫌不够劲儿，灵气十足地把那个问题经过致命的修改后又甩了出来——

　　“你们怎么啦？” 白小易微型小说1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