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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车厢门关闭驶往最后一站时,饶再会脑海里再度回忆起令她悲痛欲绝的‘时尚皇后’事件的始末来,也算是她跟他丈夫严肃提出离婚的导火索。
初次回忆是在上午的上班时间,加之思绪天马行空,不住往外猛烈延展,最后报废了她整整一上午时间。
她电脑桌面上新建的文档表格内兀自空无一物,她眼睛直勾勾盯视着电脑屏幕发呆发愣,脑海里则翻江倒海地循环播放着故事情节,到了吃午饭时才恍然醒悟过来,才意识到该干的事一件都没有干。
“老公,老公。”她像小孩撒娇样亲切地呼唤着,调子嗲声嗲气。
“唵,唵,唵。”从保乐的眼睛像棺材板上敲钉子样,钉死在手机屏上了,他目不斜视,一面例行公事地应承道,“啥事?啥事?啥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公,老公,老公,”她听惯了他没耐心的说话口气,遂继续牙牙学语地叫唤着。
同时,抿紧撒娇式的小嘴,嘴角边的小酒窝也清晰地显出来,眼睛泛巴着一阵阵小无辜眼神——即一首闯大祸、搞大事的前奏曲。
从保乐出神入化地钉视手机屏幕,不屑一顾她的骚来之情。
“老公,”间隔三秒,她又继续叫唤道,“我想要一套面膜,前男友牌子的。”
“前男友?”从保乐楞了一下。
“牌子叫前男友啦。”
“莫名其妙!”从保乐葛优躺着继续看手机,宛若鸦片时代烟瘾深重的难民。
“你不理我啦?”她一忽儿看看手机,惊得面对从保乐光着腿跪在床中心,一忽儿放下手机,惊奇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面膜瞅瞅,瞅说明书来着。
随即又脸上疑云密布似的说,“你变啦!”
“哪有!”从保乐目不斜视地应付一声。
“你就是变啦!”
“没,没有。”
“不,你变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从保乐语气略微抬高;随即,便移目至她身上瞧了一瞧状况,说,“说正事,你刚才说你要面膜来着?”
“唔,老公,”她小鸟依人地说道,“我想要‘前男友!’”
“正常点说话——面膜你不是还有吗!”从保乐上不来劲地说,“抽屉里存了一大堆,你确定还要再买?”
“那个不好用了嘛!”说着,她将手机里视频推荐的所谓的‘前男友’面膜给他瞧。
从保乐一看页面上定格着一个美人照,遂不胜好奇点开视频,发现原来里面是个不男不女的假男子,脸上糊一张骷髅面膜,正张牙舞爪,快言快语,操着一腔训练有素的娘娘腔大肆宣扬着,说什么皮肤水润光泽,吹弹欲破,白里透红,什么红光满面,粉妆玉砌,肤如凝脂啦等等,讲得口水四溅,天花乱坠。
旋即,镜头陡然一转,假男子将面膜用拈花指熟练地揭去,裸出一张美颜照样的妇女脸——瓜子壳状的,还不忘做一小鬼脸向广大屏民撒上一娇。
三十多秒的短视频,从保乐从头到尾无一丝钦慕之情,确切说是一脸的木然,仿佛猪油吃多了凝固了一样。
饶再会怀着一颗渴望被救赎的小心心,眼睛无比温情地瞅着从保乐,仿佛希望他也能喜欢,并且勇敢地打捞起她那点可怜的爱美之心。
但从保乐脸上依然未有一丝表情的涟漪起伏。
他手指一滑(跟浏览妩媚照一样),接着一个不小心就滑到了同一个名为‘时尚皇后’的作者的作品上去,主角脸上依然糊了一层骷髅面膜,牌子是另一款,但嘴里翻来覆去地唱喝着类似的说辞,极尽物色之能事,动作幽默夸张,语言平易近人,里里外外都颇有讨好之意。
视频唯一能抓住女人爱美之心的便是,被幽默语言和迷人动作掩盖了的吆喝叫卖功能。
总体而言,颇有欲擒故纵的味道。
譬如假男子声嘶力竭地叫唤一句,“啊!简直美死人了!”转而,便会做一个榜样式的小女人惯常的撒娇小鬼脸,以掩盖嫦娥脸上长的美中不足的黑斑黑点。
譬如犬吼一声,“oh! My God !美的无法呼吸,我想死!”,之后,又烫到了嘴皮子样,忙将面膜揭起,使劲挤出棉中汁液,敢为人先,品尝果汁样用舌头舔上一舔,如此夸张的行为动作,最终目的都是想推销,蒙惑观众明亮的双眼,使其忘记那是一种低级的吆喝叫卖,牢牢攫住广大屏民的脑神经,然后,以高超的演绎技能刺激其神经,使其燃烧起想狂购的欲望,欲罢不能。
从保乐显然并未被其蒙惑双眼,他的双眼因为刚才盯视过的‘时尚街拍’而瞪得圆溜溜的、亮晃晃的,还处在极度亢奋之中未醒。
当他留意到视频中的面膜的吐血价格时,眼珠子一下又转为青豆绿,脸上的肌肉群瞬间也凝成惶恐色——惶恐不安。
她还在等他点头欣然答应时,他却张口来了一句,“哎唷!我的妈呀!”
说罢,在罕见的间歇五秒钟内,她吃了一惊,脑子一片纸白,就像一大早点开手机发现自己向来奉为‘国民老公’的大明星一下越轨了一样,她作为吃瓜群众纯粹只是吃了一惊,仅此而已。
他接着愤然道,“妈呀!这难道是在往脸上贴金子吗?那么贵!”
她转而又吓了一跳,本想说,“一套只需八百元,里面的面膜数量足有六张多,而且,每张平摊下来也才一百多元人民币!”
但见从保乐蜡黄的脸色,以及像被哪个无良商家坑了一样的说话口气,一下欲言又止。
她颇想安慰下他受惊的灵魂,却又苦于找不到突破口,于是只好作罢。
“我就想不明白,”从保乐阴沉着脸,一言难尽地说,“你们女人为什么总喜欢往脸上贴那玩意儿,好无聊啊!究竟有什么用?你说说,前不久我就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权威文章,说敷面膜就跟往脸上涂抹一层培养基一样愚蠢——”
她找到突破口,猛然打断他的话,母鸡下蛋似地咯咯咯地强颜欢笑了几笑,然后,一字一顿道,“我也看过,原话是,‘我就不明白你们女生为什么喜欢敷面膜。不知道胶原蛋白大分子不能被皮肤吸收也就算了,那厚厚的一层玩意儿,不就是在脸上抹了一层培养基么?还一敷敷半小时,皮肤表层的各种菌和各种虫高兴坏了,等你敷完后就什么来着’,具体记不很清了。”
“等你敷完都四世同堂了。”从保乐啼笑皆非地补充道。
“那有什么!”她的画风陡然一转,强词夺理道,“全国千千万万女生都在敷,又不是我一个。而且每次敷完皮肤都很润、很滑,这点我当然比你清楚......”
“很润?很滑?”从保乐开始仗着具有权威性人物出口的哲言,理直气壮地较真起来,“怕是不见得吧!我随便洗把脸,然后涂一层润脸油也照样很润、很滑啊!跟你劳财伤命地敷半天面膜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完全不是一码事,好不好!”她不甘自己向来坚持的‘美之途径’被他几句无关痛痒的蠢话全盘否定。
“我看就是一码事。”从保乐一副据理力争的神气。
“哪里是一码事了?”她吸了吸鼻息,一脸很不服气的样子。
“本来就是一码事啊!难道你连摆在面前的科学都不信了吗?”
“科学?那全国千千万万女人都在用,又怎么讲?难道大家都不用了吗?况且效果好大家才用了的,如果没效果,谁还敢坚持用,就不怕毁容......”
“你听我说。首先,皮肤好的前提就是面部胶原蛋白的数量多,这点毋庸置疑。”从保乐拿腔捏调地说,“那么,其次,胶原蛋白多数都是从食物中提炼获取,而非针管注射啊,强制填充啊之类。
最后,就像那位权威人士所说的,皮肤细胞根本无法吸收比自身还大的胶原蛋白分子,想必这也是生物学里的基础知识,在分子的大小里讲到的,好歹你高中时也学过吧!”
饶再会听了一时语塞,转而恼羞成怒道,“你啥意思嘛?”
“没啥意思,”从保乐故意心不在焉起来。
她接着便像机器人按了定立按钮一样不动不语。
俄而,他又无知轻重地补充一句,“我只想告诉你凡事讲点科学,现实点,不要一味跟风,亦步亦趋、人云亦云,不要总是偏听偏信......”
“你够了!”她撑不住喷一股怒火出来。
事实上,从保乐若不揶揄耍笑着憋出最后一句废话,她兴许还会作为妻子的身份跟他撒个娇、卖个乖什么的,或者稀松平常地说,“你变了!变得不像以前了!”
但此刻不知何故,她就是没控制好。
她一认真起来居然就只剩翻脸不认人的份了,这点有时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
她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心情愉悦的状态了。
“实话说吧,”她一副六亲不认的口气说,“说白了,你就是嫌贵,你就是没钱,你就是没本事......我他妈简直瞎了眼、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看上你这么个货,窝囊......”
“我哪里嫌贵了?哪里没钱了?哪里......”
如此这般,俩人开始你一枪我一炮,针锋相对,兵戈相见,互不避讳、不避让。
然后,秉着年轻气盛的烈火脾性,一个将离婚视为精神胜利的砝码,嘴巴刚劲有力地嘟囔着说要离婚,一个则母鸡掉进了米箩里——求之不得地说离婚就离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干脆而利落地声明各自立场后,接着俩人面壁思过一样沉默起来,因为那一瞬间俩人自认为彼此形同路人,除却搭讪,无话可说。
良久,从保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主动退棋一步,转而揪出吵架的元凶,怒然道,“都是抖音上推荐的那些乌七八糟的王八视频惹得祸,不是么?”
“还不是因为你嫌贵......”她兀自气得咬牙切齿。
但从保乐不屑一顾,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破烂玩意儿,你也不会突然跟我因面膜的事而吵架,不是么......”
“还不是因为你穷酸。”
“你也不会留着家里成堆的面膜不用,反而禁不住诱惑跑去又买新。”
“还不是因为你没钱。”
“你也不会一回到家什么事都不干,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却忙着玩手机,刷视频。”
“还不是因为你没本事。”
“你不是梦想考预算师证吗?考了吗?你一天到晚使劲儿刷那些无聊的视频,真正看过几回书?你想过没?”
“还不是因为你嫌贵。”
“你不是很忙吗?没时间买菜,没时间做饭,没时间洗衣服,没时间来店里帮我忙,你刷那些无聊视频就有时间了?就不忙了?”
“还不是因为你穷,你没钱,你没本事,无能,无耻......”
“那些无聊视频到底给你带来过多少好处?
帮你皮肤变雪白了?
帮你节约少花钱了?
帮你每晚按时早睡了?
帮你大脑思想提升了?
帮你遇事沉着冷静了?
帮你节省大把时间了?
帮你延年益寿了?
还是帮你不会动不动就买这买那了......”
......
十分钟弹指而过,踱步出地铁车厢的那一刻,饶再会耳朵里还回响着她丈夫刻意揭出她的短板的那句话,‘你不是梦想考预算师证么?你一天到晚使劲刷那些无聊视频,真正看过几回书’。
没错,这句话就像针扎样再度刺痛了她的脑神经。
关于报考预算师证的事。
事实上,饶再会一个月前就在网上大买特买了一堆相关的专业书籍,视频教程,以及附带的部分练兵习题和总攻试卷,加起来共花了她五六千元人民币。
她连使用的支付宝付款的方式也记得一清二楚,当时使她和丈夫心疼肉疼了半个多月之久。
而且她还曾信誓旦旦地发誓说一定要考到证书,然后,立刻挂到网上,一劳永逸,坐收丰厚的渔翁之利。
然而,当时大脑一热就急匆匆购了来。
这下好了,眼看一个多月‘嗖’得过去了,她竟然还连第一章都还没过目完。
期间,为了警示自己,她还刻意将资料统统搬来放到床头柜上最醒目的地方。
谁料想,每天只要一启动手机,不是逛了淘宝,就是刷上了那所谓的无聊的抖音视频,一发不可遏制地,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及至乐而忘返。
一个接一个地,嘻嘻哈哈,沉迷不醒,甚至执迷不悟。
当她清楚地认识到丈夫所言的某些话甚是,而自己是在一味地胡搅蛮缠时,便顿觉羞赧难当。
丈夫的小家子气行为依然使她心怀芥蒂。
她本悔不当初,跟丈夫一吐而出的离婚气话,但鉴于丈夫舍不得为自己花钱这点,加之跟‘荔枝女王’曾说过的至理名言‘再抠哔的青年男子遇到他钟爱的妙龄女郎也会慷慨解囊,除非你是个大丑哔’不谋而合时,遂一下子觉的自己当初的做法合情合理,甚至还恨当初没能送丈夫一次深刻的‘痛的领悟’。
无论如何,饶再会多少还是有些许悔恨之意。
不该当初一气之下跟她丈夫提出离婚,以至于她跟丈夫感情上出现了如今这等毫无必要的隔阂感(她自认为如此)。
不过,借一步她又想,倘若当初不跟丈夫提出买面膜一事就好了,她有的是人民币,压根儿无需跟丈夫自报家门,很下贱地讲出自己可怜的需求,她只需自作主张即可。
可话又说回来了,倘若这种种原因要归咎于如上所述的话,倒莫如说她压根儿就不能没完没了地刷抖音,盲目跃进地追逐那所谓的时尚品牌,更甚者,去听信一个外表不男不女的假男子的一派胡言。
而且她自个也承认,曾经换了不知道多个品牌面膜,敷完之后,皮肤依然如故,钱倒是花了不少。
当她踱步入小区大门时,脑海里猛然闪出一个狠念头来——二话不说将手机掏出来,迅速解开锁码,从软件框里捉贼样捉出那款叫抖音的软件,长按三秒,软件身子摇晃抖动起来,然后,她点击叉号,一删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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