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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再会七点半准时下班。
她匆匆忙忙,分秒必争。
即使如此,她依然感到时间不够用。
这么着,从公司大楼下坐电梯开始,直到顺利抵达大楼门前的公交站台,坐上去往地铁站的公交车就已花去了近乎一刻钟。
再步行到达地铁站少说也得一刻钟,然后一口气不喘地买票,匆匆忙忙挤进站,老鼠一样肖尖脑袋挤插进人肉缝里......
这一路上,她觉得自己就活像被押进一列《辛德勒的名单》里的运载受难犹太人的恐怖火车里。
如此这般,到家后皮肉和身心少说也得折腾半个小时有余。
事实上,她本无需如此折腾受罪。
她大可以在公司蟠桃会一样的豪华餐厅,花上十三元不到,享受一顿高大上的美餐(菜品荤素不下五十多中,无一重样),就餐环境好到如临五星级酒店。
但她却执意回家先做饭再吃饭,因为她觉得自己如今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饶再会自从前一晚跟丈夫严肃提出离婚,并得到丈夫认可和重视后,她猛然发现自己的爱情异于往昔。
就在某个转念间,具体如何转念,她弄不清楚,只发觉莫名有些许的苍白的感觉,如同苍白的岁月里弥漫了淡淡的忧愁的黄昏,无一美感可言,一时间使心情难以接受。
那种所谓的淡淡的忧愁的黄昏甚至使他产生一种厌恶之感,仅此而已。
等公交车的短暂间歇,饶再会在脑海里再度回想了一遍她曾爱上丈夫的几个关键理由——他呆愣愣傻乎乎的可爱模样,像她大学时代过分迷恋过的一位韩国欧巴,他那双色眯眯的欠揍似的俏眼睛,睫他那眉毛尖长尖长,就像麦扎扎样......
此时此刻,她细细琢磨着:这些特征还有魅力吗?有,当然有,她很确定;曾经的选择现在还是正确的吗?是的,是正确的,至少现在她还依然觉得自己爱他。
不过,说起来也怪,她现在竟对他的那些外在的美并不那么的敏感了,她知道,也许是审美疲劳了罢,总之,她觉得她再也找不回那种看一眼就令她整个身心大为悸动和欣喜之感,就像通了电样浑身颤栗不止。
终于,她挤上了公交车。
下班的黄金时间段,人车都挤,因此饶再会无座站着,她俩手紧紧抓住吊环,像做俯卧撑一样的艰难地对付着,近乎一刻钟的时间。
她本想掏出手机来瞅一两眼(因为她周围无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包括行将就木的老年人,皆弯头目视手机屏),但又迫于猛然间失落的心情而作罢。
当她无意间将头扭向窗外时,她留意到自己旁侧的座位上,坐着一对大学生情侣(男孩膝盖上放有一本同济大学主编的《高等数学》,书下藏着一枚红玫瑰),俩人大概是车上唯一一对没有关心手机屏的人。
也许与其情侣身份有关吧,她无意间这样想到。
女孩靠窗而坐,男孩则以保护的姿势端坐在女孩旁侧,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十分克制地搂住女孩显瘦的腰肢,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女孩纤巧的小手,女孩脑袋自然而踏实地贴靠在男生承重的胸肌上。
俩人默然无语,都闭着眼睛,仿似在养神,相互感知着彼此的心跳。
饶再会凝视着浮现在情侣脸上的幸福表情,目光半天未有离开之意,似乎又陷入了什么冥想之境,以至于最后差点坐过了地铁站口。
进地铁站时,饶再会无意间瞥到两个女人样的男人(眼罩似的黑墨镜,大约一米七个头,黑色胡须杂草样附着在鼻子下方,均扎了长短不一的小辫子),这两个人似乎是在尾随自己。
也许是在尾随,因为她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体内的防御机能很快启动。
过了一会,她终于确定自己的预感完全正确——正是尾随。
她猛一抬头发现他们的摄像镜头正不偏不倚地对准了她;旋即,又慌忙挪开镜头,对向其他人。
她并未在意,以为他们是在拍其他风景,便径直踱进地铁入口。
......
地铁上,饶再会两腿习惯性翘起端坐,在半小时的车程中,她依然未觉心痒,去看一看手机,尽管车厢里患了传染病样是清一色的低头族,生了根似的瞅着手机屏幕不放。
有的嘻嘻哈哈,有的傻里傻气,有的眉开眼笑,有的无聊透顶,有的冷静内敛,有的像在侦破什么案件,有的像小偷一样等等,不一而足。
饶再会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环抱双臂,目视锃亮的地板,或盯视自己妩媚多姿的黑色丝袜,或红色高跟鞋。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忧愁里略带些睥睨,俨然一副冰山冷美人形象。
又似乎在静听从哪里传来的什么音乐。当然,除了自动人工讲话机发出的女士的甜美清脆的嗓音,和呼啸不止的列车轰鸣声外,别无一丝美妙的音乐流淌。
车厢里,大家几乎都互不相识,从而减少了因交谈什么而发出的噪音污染。
自从结婚以来,饶再会不再像往昔那般勤于清秀而丽质的造扮自己。
早晨上班后,她瞥见同事们的淡妆和浓抹两相辉映,嘴唇上的粉红色且略带玫瑰幽香的口红时,才意识到自己少说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打扮自己了,没有再涂一次饶有韵味的口红。
口红因一时马虎都不知放哪里去了。她记得一次兴之所至,颇想涂口红时,花了点时间专门寻找来着,但翻箱倒柜找半天都未见其踪影。
于是,后来便不了了之。
事实上,那时的她涂上口红跟没涂口红,在丈夫从保乐眼里都是一码事,既无惊也无喜,所以对她来说,不涂也罢。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头发也盘梳得马马虎虎,活像一个不加修饰的鸟窝倒扣在头顶上一样。
若不是她天生肤白和胸大,恐怕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刻意目视她一眼,而她兴许就像空气中的活动木偶人样来无影去无踪,到头来什么痕迹都没留,而她几乎每日四趟都从那条大街穿过过。
“给我看一眼,就一眼......”两个孪生兄弟一样的,眼罩黑墨镜,头扎小辫子的男子互相推搡着抢相机。此时,他们距离饶再会十米有余。
饶再会抬头留意到列车到了哪一站时,再次发现两个造型非常独特的墨镜男子跟她同厢而行,斜视而坐。
兴许只是巧合,她如此想到。
此时,列车照例以每时两百八十码的惊人速度反向疾驰,间隔五分钟便靠拢一站。列车停站后,自动广播如约播放到站提示音,语气舒缓而平静。
饶再会知道再过一站便是目的地,但不知何故,此时的她居然没有往日那般迫切地想飞奔回家的冲动,倒想静静待在此间的席位上一动不动,静静地,沉思也好,发呆也罢。
困了、累了就一股脑儿背靠座椅仰躺起,闭目养神,或冥思回忆。
尽管她成功地虏获到丈夫史无前例的双膝着地和宝贵的俯首认错,但她依然有些许莫名的烦恼挥之不去,像魔鬼的声音样萦绕耳端,兴许是因她瞬间想到不知如何跟丈夫破开这怪怪的‘第一面’之故,或者说不知如何跟丈夫像往常一样撒娇、或卖乖或骚情。
兴许是她担怕丈夫像捂在房间里的湿床单一样变了味,兴许是她担怕自己抛去的眉眼得不到应有的、或理想的回应(在感情上她多少有一点女人身上应有的精神洁癖),也兴许是她担怕丈夫不承她跟他和好如初的情,暗自怀她的恨在心。总之,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