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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我说房东太太啊！你那间房的窗子能不能找个什么东西给封死。我是说，只要窗子不能轻易打开，窗帘不能轻易掀开即可；因为我可能会怕光。”
“啊呀！”房东太太一下唱起了反调，说，“那怎么可以？你难道是想让我用砖头堵死吗？你这人可真奇怪啊！”
“其实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夸张，并不是用什么砖头堵死之类；我想到一个主意，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找一些像样的硬纸板来，用钉子钉死不就得了嘛！”
“不，不，那可不行啊。”房东太太慌忙挡在我面前，用她那庞大的身躯堵住我通往出租屋的方向，她神色惶恐不安，“我的房间好端端的，你一会儿要卸灯泡，一会儿要封窗子，放着亮堂堂的灯泡不用，你反倒点蜡烛，你这年轻人可真够奇怪的啊！”
“不，不，”我跟房东太太解释说，“您先别慌，别慌。我不着急立马要去封死您的窗子；我想您可能理解错了，我是年轻人，而您五十岁，您是老年人，您跟我们年轻人的想法多少有代沟，多少都不一样，您一定是误解我了。那么，我现在倒要问您了，您说您究竟担怕什么呢？”
房东太太显然余惊未了，她怔怔地瞅着我，像是我要将她家的旅馆背起跑了似的。
“您是担怕我把您的窗子钉坏了吗？”
房东太太余惊未了地摇摇头。
“那是什么呢？”我说，“不过，房费我倒是可以适当再加点的。”
“不，其实没什么的。”房东太太慌忙回答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古怪！”
“只要没什么那就好，”我说，“我暂时就考虑到这两点，你先找人把灯泡卸下来，还有灯座也取下来，免得碍眼；窗子不管用什么材料都行，只要不透光，还有不要封得像纸糊的一样，碰一下就烂，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受到惊扰。”
“唔，我说年轻人！”房东太太煞有介事地说。
“叫我康伟好了。”我说。
“康伟？好，康伟，我不管你歇在我店里做什么——成神也好，做鬼也罢；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不做卖淫吸毒的事都成；我们旅店时常有公安局的人来巡查，管得严的不得了，若给逮着了可是要坐牢的；我好心......”
“放心吧，房东太太。”
“叫我房东就是。”
“房东，放心吧，我做的事一没违法乱纪，二不吸毒卖淫，三不结交社会杂人，四不打架斗殴；我干的事光明磊落，而且是对人类大有裨益的事；还有可能对您的大小孙子产生影响呐。
当然，您可别理解错了；您的思想跟我们年轻人不大一样，我说的是好的影响。只要您孙子从小爱好看书，您一家人栽培的好，对知识有追求，有渴望，估计长到初中那会儿就能看我的书了。比整天埋头看电视，看手机强的多......”
“这么着，康伟。”房东太太突然插话说，“只要你做的都是地地道道的正事，我的店也就放心地给你歇了。你刚才说我孙子长大后会看你的书什么的，我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想你讲得再详细我还是明白不来。
我是老年人，我跟你们年轻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也理解不透你们年轻人头脑里的想法；不过，你说房租可以再加点儿，这句话我倒能理解；我听你说过几次，现在我不知道你想给我加多少；我很关心这个问题，你说说这个，加多少呢？”
“唔，瞧您这么信任我康伟的份上；唔，我康伟就给您加五十元吧；这样不算过分吧？”
“不，不，很好了。”房东太太笑得眯上了肉眼。
“那么，既然这样，你......”
“喂，康伟，”房东太太又忙着打断我说，“你刚才亲口说给我加五十元是的吧？这个没问题吧？”
我确定地点点头。
“你一共跟我说了四次加房租的事，这是你亲口说的，没有问题；那么，四次我算了下就是四乘以五十，一共乘下来就是两百元；你一共得给我加两百元房租。”
“啊呀！”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都记得清呐。你在卸电灯，打算点蜡烛时给我说你要给我加房租，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你打算长期歇我家店，嫌怕麻烦到我时说给我加房租的；第三次是你担心我家店会影响你的灵感时，你说要给我加房租的；最后一次是你打算钉死我家店窗子，我不干，你想让我允许你钉死时说的。这一共是四次，你是年轻人，说出来的话一定要讲信用......”
“我——我康伟说话向来算话的。但是您这样计算怕是有些不妥吧。”
“我哪里不妥了？明明就是四次，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我是说......”
“你是说什么呢你说，你明明就是说了四次，每次都说给我加五十元的；加的这五十元钱也是你亲口承认的，我还确认了两遍。你是年轻人，我想你应该会讲点信用的。”
“好啦！我又没说我不讲信用！您听我说，我只是以为我给您加的五十元就是全部。我也认为我给您加五十元已经不错了，但您执意要按照您的一套想法计算，我能怎样？不过，两百就两百吧，反正我也没打算跟您斤斤计较。
那么，我给您加钱这点我讲信用，您必须要按照我的要求做，把灯泡卸了，然后再把窗子钉死；我再大概瞅瞅，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即刻跟您签合同，您看怎么样？”
“签不签合同不重要，我还从来没跟哪个人签过合同哩！你交了钱只管放心住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不行。我想签个租房合同对大家都好。”
“呃！那随你，你先交一半房租给我吧，我这就喊电工来给你处理。”
“唔，对了。我还真是糊涂，您其他房间有没有不带窗子的，如果有，那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想想也够折腾的。”
“有，有，当然有啊！我以为你这人怪的很，打死都要住这间。你这年轻人把我都搞糊涂了。”
“哪里的话？我也是看您一直犹豫不决的样子，以为每间房间都是带窗子的。”
“不过没关系的，你们年轻人跟我们看起来还是有代沟的。想法一点也不一样。”
房东太太边说边带我来至另一间不足五六见方的房间内。房间四壁皆为暗乎乎的石膏墙壁，一进门还有明显的床单发霉的气味；房东太太在一团暗黑下准确地摸到电灯开关，一下将房间内扭亮。
“小伙子，你瞧瞧这间房！”房东太太热情不减地说，“这间不带窗子的房间多好，只有一扇门，里面的空气是难闻了点，但只要你大白天把门打开透透气就问题不大，这间房连通着走廊，走廊里的风吹得很利，打开门透气比开着窗子强多了，我想这间房就很适合你......”
“等，等等——”我忙说。因为此间我猛然忆起了童稚时期的些许旧往，大抵是在五岁时，外婆藏在箱式木柜里的苹果发了霉，外婆是为馋嘴的我储存的过冬粮草......
“好了，好了，就这间房了。”我恨不能即刻将房东太太关至大门外吃闭门羹；唯觉她此间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焦耳。说着我命令房东太太关闭嘴巴，站至门外伫立不动；房东太太看我在一张张数钞票，遂规规矩矩地照规办事。
我将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钞票一张张点好，凑够一千三百元整；本想再用纸和笔写上一份像样的租房合同，但房间抽屉内找无一物，房东太太又说她只有卫生纸没有笔。于是，我只好作罢，遂一并将钱递于房东太太。房东太太拿到钱一甩屁股扬长而去。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