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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房东太太如约请来电工,将白炽灯泡连线一并铲除,床头柜则统统搬出房间,墙面上的几张**美女画也撕将下来带走。
如此以来,房间内只剩一张一米二长的小电脑桌和一个小板凳,还有一张单人床。但我又担怕坐着写作会打瞌睡,影响效率,于是琢磨半晌,终于还是喊住电工一齐拿走。
到了午饭期间,我点了外卖勉强解决。
尔后马不停蹄地找至一家电脑店,鉴于资金严重吃紧,遂以一千元不到的价格购得一台二手戴尔电脑。电脑跟丢失的大小和颜色几乎相仿,但配置高于丢失的电脑配置。回出租屋的路上,我发觉自己再也没有此前自惭形秽的情愫莫名袭来,或者说那种感觉已然被‘梦想伟大’所驱逐一空。
电脑到手后,我又马不停蹄地打道回至出租屋。
趁着灵感尚有余光余热的间歇,我忙将电脑启开,新建文档,将童稚时期的大小旧往像菜单一样一并列成详单。
譬如外婆的霉变苹果,外婆的齐耳短发,外婆的蓝色头巾,外婆的小黑狗,外婆的大黄猫,外婆的针线篮,外婆的山楂树,外婆的玩笑,外婆的坚强,外婆的冒险,外婆的严厉,外婆的智慧,以及外婆的小脚等等,不一而足;如此逐一列举开来,每一件外婆的旧往便明朗地浮现在我眼前。
事实上,我本打算将我大学期间学习的成绩由好变坏,再由坏变到坏透顶,以至于连学位证都得花钱购买,像购买敲门砖一样,至我毕业后糊里糊涂闯入快递行业像孤胆英雄一样打拼,以及乃至如今沦为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者的悲惨经历著述成书。
我知深知这并非什么光彩照人的催人励志学,但作为反面教材倒有勇气拿给如今的现代人观摩,从而引以为戒。
当然,期间我势必会配上爱情永恒的主题曲。尽可能将我那段时期的爱情经历以及恋爱观等详尽叙述;至于能起到何种教育意义,我姑且不花心思去深思熟虑,也并非多重要的事,因为我想但凡只要是真的爱情,那么,结局无论欢喜与悲伤皆能打动人心,即便现代人心如石头般坚硬。如此而已。
总之,我本打算如此来着,但因一时往事历历在目,记忆太过深刻,还未能顺利找到突破口一举写就。
因为我后来发觉自己越宝贵的经历和记忆,越想着急着道出个所以然,描画出个眉目来,唯觉有那么一刻势必会因心急而弄巧成拙,而描画成四不像,以至于功亏一篑,以至于得不偿失。
我想好的生活经验和阅历必然得静下心来,交于时间的酒坛,将其酝酿成美酒和佳瑶;惟其如此,好的文章适才能给广大读者读来百嚼不厌,意犹未尽的感觉。
及至晚上,我的出租屋因没有白炽灯泡而像钻进了地洞一样煤黑。实际上,大白天亦如此,只不过未有黑夜时分黑的纯粹,黑的彻底,或者黑的一塌糊涂。
于是,我随心所想,点燃蜡烛照亮。蜡烛是从十里长街以外的地方购得,因为灯泡的篡夺上位,蜡烛成了石油王国里被层层分离出来的废物。
蜡烛照明的时光早已远去,成为历史;蜡烛是在我上小学时照明的宝贵神器。那时的蜡烛长相莫如今天的好看、耐看,但那时的蜡烛何其可爱,弥足珍贵。
我奔走数家超市乃至日用五金等大小店面,皆购不到照明之用的蜡烛。终于只好购来一捆捆给故人上坟之用的‘坟蜡’。房东太太撞见我怀揣一捆捆‘坟蜡’时,即刻投来阴阳怪气的眼神,使我洋洋自得。
“这种蜡烛,不陌生吧?”我忍不住跟房东太太开玩笑说。
房东太太像跌了眼镜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直至我一步跺入房间,故意将门‘砰’一声带上时,她依然还在呆傻发愣。
蜡烛微弱的光辉使我回忆起外婆的煤油灯来。
于是,我即刻将‘外婆的煤油灯’添加至菜单列表中。房间内的霉变气味又使我欲罢不能地忆起外婆的红色五元钱。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外婆手里攥的红色五元钱被她手心里的汗水湿透后,再裹进报纸内,送到裤兜里暖热,再取出来后大概就变成这样的味道了。
这种味道使我忆起了二十年前酷热难耐的大太阳,二十年前的外婆曾一鼓作气逛了三条大街,因东西太贵,红色五元钱始终攥着不放,最后连一根五分钱的冰棍也未舍得买的过往旧事。
于是,一旦忆起一点蛛丝马迹的东西,我即刻登记在册。我给这个记忆命名为‘外婆的红色五元钱’。
如此这般,倘若灵感枯竭衰退时,我便依次整理每一事件对应的时间顺序;尽可能将二十年前的旧往像电影银幕一样原貌不变地还原出来。
我闭眼冥思苦索,闭眼漫漫畅想,乃至闭目天马行空;待蜡烛燃尽泪始干时,我重又换上一株,固定在原来的蜡浆中;灵感之女神悄然降临时,我重又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短暂瞬间拼命记录,拼命联想。
到了晚上七八点时分,我依然废寝忘食地整理归纳,联想记录等,惜时如金。
因为白昼跟黑夜无异,我则频频忘记进食。待到头昏眼花之时,我以为是因休息不到位所致,便倒头就睡,醒来后发现脑袋依然昏花,甚至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终于,在手机上看到已时至夜半。
于是,我又翻箱倒柜地检查抽屉,检查地上的泡面盒,检查垃圾桶,甚至悄然跑去房东太太脏兮兮的前台检查吃食。
有一次,我花了十元人民币买了房东太太一桶藤椒口味的泡面,比我曾在飞机上吃过的泡面还贵;房东太太便通过这种特殊情况大赚特赚我的钱。后来购买的次数多起来,精明的房东太太就打起了开小卖铺的主意。她不知从何处搞来一大堆吃货,装满一个大纸箱,可口的零食样样皆有,样样皆收取我双倍价钱。有时还蹲到点上,半夜敲我房门,主动跟我交易。
在我尚未给我的小说命好名时,我就动起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三章有余。因为我按照简单的时间顺序叙述之故,所以写来顺风顺水,几乎是一鼓作气而成;我寻思写了还不足一周来时间,而且每大章皆有一万字之多。这对初次写小说的我来说可是莫大的激励。我将关于外婆一鼓作气逛完三条大街,皆未舍得购得一根冰棍的那段故事写完后,猛然觉着自己心里不很是滋味,一时间当真怀念起外婆来。尤其在我写作时播放了亚东唱的《慈祥的母亲》,播放的是钢琴曲版的纯音乐,节奏感极其舒缓而有力;一下子加深了我对二十年前旧往的印象。
我想即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此间的真情依然留存完好,完好无缺地留存在我心间,而且只增不减。
正因此章深深触动了我,所以我决意将小说名字命名为《外婆的红色五元钱》。即便这名字第一眼给人感觉逃不出俗烂的套路,甚或者一看就知道是贩卖感情的粗俗小说,但无论如何,我已然遵从我自己的内心,全然忽略外人的看法。
当然,我大可以将小说名字取得独一无二,引人稀奇,赚人眼球;但小说内容倘若与小说名字沾不上边儿,那么,岂不成了挂羊头卖狗肉。无非留给读者一种极为不诚恳的故作态度,继而连做人的基本原则也荡然无存,如此一位小说家恐怕断难赢得读者的长期信赖。
事实上,纵观现今的小说界,哪些不如此而为,哪些会做到始终如一。且说小说的名字取得狗撵鸭子呱呱叫,小说的内容则写得非驴非马,平淡无奇,且味同嚼蜡。我想我若如此而为,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弄巧成拙。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