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不便打扰众人，谭素便从后门入内，没去惊扰下人，自己个儿换了身衣服睡下。正逢酒意上头，她浑身燥热得紧，睡了一会儿睡不着，又起身坐院子里吹吹冷风。
夜晚的户部很宁静，不像相府戒备森严，她可以出来随意走动，不会有人呵斥她，也不会有人监视她。谭素熬了这么久，终于脱离了相府，闻到了自由的味道，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不知不觉，又出了户部。
谭素正走着走着，突然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一把锋利的弯刀瞬间架在她脖子上。她的酒意都被吓醒了，那人贴着她的后背，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让她想到了当年被掳的那个瞬间。
“我问你，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是个男人的声音，浑厚如钢铁，冰冷如寒冰。
谭素明白此人并非冲她而来，她只需要冷静下来，“户部庭院。”
“你是什么人？”
“一个粗使丫头。”
“我问你，除了城门还有哪里可以出城？”
谭素被他按得死死的，他的胸膛跟石头一样坚硬，刀上带着血腥味，分明是亡命之徒。她若说不知道，只怕立马就会死在他的刀刃下，“还有一条小路，我可以带你去。”
那人迟疑片刻，将她拽到角落里，用绳索将她全身上下都捆住，用布团堵住她的嘴，推着她往前让她带路。
谭素被他推得跌跌撞撞，那人十分小心，从未让她转身直视过自己一眼，他还蒙了面纱，是个心思十分缜密之人。架在她脖子上的刀终于放了下去，谭素这才瞧清那把弯刀的模样，和上次在相府里见到那几个人拿的弯刀一模一样。
他也是南夷之人？
这口音，完全听不出来。
谭素被推着前行，心思百转千回。
身后那人穿的黑衣还纹了花纹，话语间气质也不俗，配的弯刀也不似凡物，此人的身份只怕不一般。这让谭素想起那日带头的那个南夷人，她转身正巧被他抱在了怀里，那股冷冽的杀气魄人心魂，和此人很像。
谭素沉下心思，带他来到一处防范疏忽的地方。这里有一条大河，只有桥上有护卫，而顺着这条河，就可以游出城门。自打她来到京都就开始留意这些东西，本是打算将来做救命之用，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如何出城？”那人压低了声音，如磨砂一般坚韧粗砺，就和他手心里的茧子一样磨得谭素耳朵疼。
谭素“呜呜”两声，示意嘴里塞着东西，那人伸手拿下来，她动了动酸痛的嘴巴，低声道：“河边有芦苇，去节可通气，折了咬在嘴里就可潜水出城。”
那人伸手折了两根，随后解开谭素的绳索，塞了一根在她手里，“下去。”
谭素整个人都怔住了，盯着手里的芦苇茎节，“给我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一起。”那人绑了头发和衣袍，脱了鞋袜，挽了衣袖和裤腿，就连刀都固定在了腰上，显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谭素摊上这样事，简直是哭笑不得，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大哥，您把我打晕了扔这便是，何苦还要带着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就算醒了也坏不了您的事，您说是不是？”
那人不理，丢去该丢的东西，甚至为了咬住芦苇，还打算扯了面巾。
这哪是能看的？
谭素赶紧闭上眼睛，伸出双手阻止他，“大哥，别别别！我不看！您别扯下来！”
那人顿住，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看得谭素心里发怵，更不敢睁开眼睛，赶紧别过头去，“小的不会游水啊，就算下去了，起来也是死尸一具，带不得路了！大哥您自己逃命去吧，别磨蹭了！”
那人缓缓靠近了她，呼吸就扑在她耳边，那股冷冽的气息就和死神一般，“死尸一具，岂不是更能保守秘密？”
谭素的腿脚都吓软了，她虽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啊。她还没有为大聂百姓做什么事，还没惩治贪官，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他靠在她耳边，从她胸前伸手，当着她的面扯下了面巾，声音寒冷如冰：“小心了，别回头，当心你小命……”
谭素瞬间头皮一麻，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就被身后的人一脚踹下了河。
冷水灌入她身体，她不敢呼吸，拼命往上面游，正游到一半，忽然被一个黑影拽住脚拖入水中。谭素早已无法呼吸，她用力挣扎，头发都挣扎得散了，那人才塞了一根芦苇给她。
谭素得以喘息，心里越发痛恨这个人。
他分明是在戏耍于她。
顺着河一直往前游，过了桥便是城外。谭素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钻出水面大口喘息了两声，听到身后的水声，立马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人从水中走出来，见谭素紧闭双眼，盯着她瞧了半晌，“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谭素撕下衣裙，遮住自己的眼睛绑在头上，绑得严严实实，“小的怕瞧见不该看的东西，惹了杀身之祸，只好把眼睛遮起来。”
“还想着离开？”那人冷笑了一声，拧干身上的水，“哗啦啦”一片水声，“你闭着眼睛还怎么带路。”
“剩下的路无需小的来带，大哥只需沿着这条河走下去，不多时就可走出这片树林，离开都城。”
那人停下动作，看了她半晌，隧道：“你无需遮着眼睛，我带着面具。”
谭素哪敢睁开，朗声道：“就算大哥遮着脸，也总有遮不住的地方，方才一直让我走在你前边，不也是不想让我看到其他的东西吗？”
那人面色一沉，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寒冷，他冷哼了一声，拽住她的手仔细捆好拽在手里，力气十分之大，“伶牙俐齿。”
谭素被他拽着走，虽然走得很困难，可她心里却踏实多了。这人宁愿带着一个累赘前行，也不愿杀了她，可见此人的戾气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重。
她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