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被拽了一路,叫苦连天,不是摔了这儿就是碰了那儿,手腕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层。那人看着尊贵,却是不懂怜香惜玉的主,不准她哭闹还一个劲地拉着她走。
脚下一块石头绊倒了谭素,她摔在地上磨破了手肘上的皮,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她在相府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瞧见她疼得落眼泪珠子也不敢出声的小模样,便道了一句:“这儿没人,你可以哭会儿。”
谭素憋了一路,不吐不快:“大哥您带着我也走不远,还不如将小的放了,才好躲过追捕。”
那人声音一凛,“你怎知有人追捕我?”
谭素擦了擦眼泪,手腕破了皮疼得不行,“大哥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呢,想必是犯了事,打算逃出城去吧?听您声音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既不愿杀我灭口,又不愿让我泄露了踪迹,所以才一直带着我吧?”
那人没说话,只看着她。
“大哥带着我也跑不远,还不如将我放了,我保证不会泄露大哥踪迹。您若不信,小的愿意拿性命起誓!”
谭素说得情真意切,等了半晌,只等来他一句:“你的命值几个钱?”
他又拉着她往前走,不愿耽搁了时辰,“还有,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别叫我哥,叫我爷。”
他言语之间看不起下人,就连称呼都要让她改口,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主。谭素在心里头诽谤了一番,故意装疯卖傻:“您已经这么老了吗?可我听您声音,也不过才四十啊,怎么就……”
“你既懂得非礼勿视,也该懂得非礼勿言才对。”那人用力拉了一下绳子,最后受罪的还是谭素,疼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晚上走到白日,五月的日头已经有些毒辣了,谭素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倒在地上怎么拖也拖不走。她口干舌燥,整个人汗水淋漓,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那人睨了她一眼,言语间尽是不屑,“一路上休息多少次了,还走不动?你这体力,可不像个粗使下人。”
便是块石头这样跟着他走也得散了,这人莫非是钢铁做的,都不会觉得累吗?谭素喘了两口气,终于又缓了过来,“我明白了,你不愿杀我,可是又怕我泄露了行踪,所以打算就这样累死我,你就可以一身轻松了。”
那人冷笑了一声,“你可真会抬举你自己。”
谭素缓过气来,又撑着站起来,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裳,整个人都显得楚楚动人,可她说出的话却强硬得很,“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你有本事就把我累死试试。”
那人看了她半晌,复而收回视线,继续前行,“你不像这个地方的女人,倒像是我们那个地方的女人。”
“你们哪个地方?”
“你既然想活命,就别知道得太多了。”
谭素讨好地笑了笑,“我一个粗使下人,什么也不懂,爷您别见笑。”
那人冷哼了一声,“粗使下人……你那双手纤细如玉,不像是下人的命啊。”
“小的是绣花的,手指自然要纤细些。”
那人拽着她前行,语气间有些嘲讽:“你手上绣花如何我不自知,我只知你巧舌如花,一般人可比不了。”
他是嫌她话多呢。
谭素偏偏不想如他之意,“爷打算带着小的去哪呢?是打算脱身就将小的放了,还是思量着寻个风水宝地把小的给葬了?”
那人冷了声音下来,“我生平最烦聒噪之人,你若想要一块风水宝地,尽管说话。”
他都这样说了,谭素也不敢再违背。她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也不求别的,只盼望此人尽早脱身能饶她一条小命。
不知道户部是否发现自己失踪了,又是否告知了相爷,是否已经有人来寻她了……
谭素思量间,小心翼翼扯下袖口的丝线扔下。她一路上都留下了类似的东西,若真有人来寻,必能找到她。
那人走了半晌,只觉口干舌燥,便停下喝了几口水。他还算有良心,自己喝完也给谭素舀了一些。
谭素咕噜噜喝下水,原本就有的尿意又袭了上来,憋得她面红耳赤,“爷,小的……小的、尿急……”
那人倒也没说什么,只将绳索绑在树干上,自己走开去了别的地方,“老规矩,学鸟叫,停了一声我便回头来。”
谭素憋屈得不行,可也只能按他说的来做,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解决。
那人解了绳子,又像遛狗一样牵着她走,谭素饿得头晕眼花,肚子都跟着咕噜噜叫了起来。
谭素笑得比哭还难看,“爷,走了一夜了,就算我不吃东西,您也要吃东西啊……”
那人头都没回,塞了一小块馍在她手里,“忘了还有你。”
感情他吃了一路,都没给她。
谭素咬住馍,硬得她牙都差点被顶掉了,她仍旧发了恨地咬住,就跟咬着她的仇人一样。
她在相府好吃好住,哪受过这等委屈?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吃完那块膜谭素又噎着了,打了半晌的嗝,身体不舒坦,心里也不舒坦,隔应了一路。那人素来喜静,实在听不得她打嗝的声音,便停在河边,冷声道:“打嗝要喝水才能好,要不我把你踹进河里,让你喝个够,说不定这嗝就解了。”
谭素好不容易被吹干了身上的衣服,听了他的话,吓得抱紧了自己,“爷,这可使不得啊!小的不会游泳,下去可就没了!”
“是吗?昨晚从河里游出来,我看你身姿轻盈,就像鱼一样,哪里不会游?”
谭素打死不再往前,随手抱了旁边的树,一屁股坐地上,死活不肯再往前,“爷,您肯定看花了眼!”
那人冷哼了一声,竟然松手往河那边去了,隐隐听见河水浮动的声音。
莫非他在洗澡?
谭素赶紧摸了摸绳索,那头正绑在树上。原来他只是自己想洗一洗,并非要将她踹下河去。
吓了她一跳,倒是把她的打嗝给吓好了。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