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宵一句无心之语，把整个宴会都变得尴尬起来，谭素眨巴着眼睛望着林高胥，也是希望他能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林高胥正巧和她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拿起筷子转移话题：“吃菜吧，都要凉了。”
孙斌鸿连忙附和：“盛三儿，还不快把你的好酒拿出来！”
“来了来了。”
尹盛这儿从来少不了好酒，他给每人添满了酒，一人敬上一杯，就连林高胥都一饮而尽了，谭素却只抿了一小口。
尹盛立马板着脸不高兴了，又趁着几分酒劲嗓门大得不行，“谭素你真不够意思，是不是当官了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谭素抿着唇，笑了笑，“我家相爷交代了不能喝酒，谭素哪敢造次。”
“哎呦。”孙斌鸿一脸暧昧地看着她，挤眉弄眼的，又踢了尹盛一脚，“盛三儿你说两句。”
尹盛有点发懵，抓了抓头发，“说什么？”
“说说你的想法啊。”孙斌鸿捂住胸口，故作痛苦地倒在他身上，“是不是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无处话凄凉？”
“去！”尹盛把他推开，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伤心欲绝。”
“得了，你别装了，我们还不知道你暗恋谭大人？三天两头地把人叫出来，往你府上带，还不承认……”孙斌鸿鄙夷地摇了摇头，转头问旁边两位，“你们说是吧？”
闫东点了头，“八九不离十。”
尹盛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跟万花筒似的。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拍翻了桌子，嚎着一张大嗓门：“老子什么时候喜欢她了！革命友谊！革命友谊！懂吗？”
谭素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好不容易忍住了，她转头往林高胥看去，发觉他也忍着笑，顿时又笑出了声。
一顿饭吃下来，闹闹嚷嚷。
尹盛喝高了，屋顶都差点被他掀下来，孙斌鸿赶紧领了他塞进马车里。闫东喝了几杯头有些痛，周宵架住他，先走一步，七七八八下来，就剩下谭素和林高胥了。
林高胥喝了那么多酒，都面不改色，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喝醉过。反观谭素不过喝了两三杯，眼神都是花的，当真比不得。
她一本正经地夸他一句：“小侯爷酒量真好。”
“还行。”林高胥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一如既往地冷淡，他伸手扶起帘子，侧身出去。
谭素跟在他身后，跟得很紧，等出了一品居才低声问他：“小侯爷刻意等我，可是为了那个孩子的事？”
“我已将他安顿好，等你，并非为了那事。”林高胥没有回头，留下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只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想与你多说说话。”
谭素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仔细琢磨下去，还有几分暧昧在里面，顿时不敢再深究了。
“听说你做官了呢，恭喜。”
谭素不假思索，坦言道：“小侯爷的语气不像祝贺，倒像是奔丧。”
林高胥低低地笑了一声，“都说女子不如男，你倒是巾帼不让须眉。”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又有何不同？”
林高胥细细思索，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竟也藏着深意，不禁莞尔，“……伶牙俐齿。”
夜间的路有些凉意，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保持头脑的清醒。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曾逾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昏暗的灯笼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到地上，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倒也和谐。
“听小东子说，户部新来的侍书和你关系不是很好。”
“也没几个关系和我好的。”
“那岂不是受委屈了？”
她浅浅一笑，温和如水，“没呢，楼尚书对我很好，每天好吃好喝地把我供着，和菩萨一样。”
“听说楼尚书对下面的人都很苛刻。”
“我好歹也是相爷的人，哪敢对我不敬？”
林高胥倒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对，有宁相在，你到哪都不会吃亏。”
谭素半正经半开玩笑地问：“在小侯爷这里也不会吃亏？”
林高胥停了下来，身后的人没注意，撞上了他的背。他顿了许久，才回答方才的那个问题：“不会。”
谭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落在心头，绵绵化开，仔细去思索又抓不住根。
“到了。”林高胥终于回了头，他冷清的五官在夜幕中更显得淡漠，“进去吧。”
谭素行了一个礼，“谢过小侯爷。”
她抬头的时候发觉林高胥还在盯着自己，有别于那种漫不经心。他的目光很轻，像风一样淡淡的，在黑夜中尤为醒目。
林高胥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过谭素了，如今一见她又瘦了几分，模样倒是出落得精致了，都有种陌生的惊艳之感。他有些移不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神色越发暗沉，“朝堂不比宅院，当中的尔虞我诈你难以想象。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劝你，只希望你能够时时警惕，保全自己性命。”
谭素笑了笑，“小侯爷怎么担心起我来了？”
“我是认真的。”
谭素立马收敛了笑意，“小侯爷放心，谭素定不会给尹盛和小侯爷添麻烦的。”
“我说的是你。”
再听不懂，就是真的蠢了。谭素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有些迟疑，“小侯爷在关心我？”
“谭素。”他的眉眼依旧冷清，淡淡的，像水一样，“记住我的话，倘若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忙，不要有任何顾忌，直接开口便是。”
谭素的心里头瞬间像是猫儿爪子在抓，痒得不得了。她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抬头，只好又行了一个礼，“多谢小侯爷关心。”
林高胥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的身姿在黑暗中傲骨铮铮。过了许久，他才道了一句：“你穿官服很好看。”
等谭素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了。
她抬起衣袖看了看身上的官服，湛蓝的颜色，并不是特别出众，只是剪裁的特别合身，穿着分外干练，竟也能博得小侯爷青睐。
这小侯爷，究竟是怎么了？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