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漠刚接过谭素的时候，确实很乖巧，可是一抱上马车，才明白尹盛所说的难缠是指什么。
她醉得东西不分，见什么都要去抓住，一会儿抓他的衣襟，一会儿抓他的头发，晃荡了两下，又要吐，宁子漠赶紧把帘子掀开，让她吐外面。
谭素吐了半天，也吐不出东西，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过饭，那酒留在腹中就火辣辣地烧着，别提多难受了。她趴在窗口想透透气，趴着趴着又一动不动了。
宁子漠把她提回来，老老实实按在怀里，她又不安分了起来，没来由地挣扎，似乎很不喜欢被他圈在怀里，总是想要挣扎出来。宁子漠也依她了，她顺着他往上爬，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又不动了。
谭素很瘦，一探手就能环住她，他轻轻抱住她的腰，以免马车晃来晃去把她摔了。
她趴在他耳边说醉话，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那声音轻轻柔柔，落在耳心里痒痒的。宁子漠很想知道她醉酒会说些什么，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素素，你在说什么呢？”
谭素蹭了蹭，又呢喃了两句。
宁子漠靠近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她竟然在说“对不起”，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目光变得幽深。他想起她往日开心的容颜，实在是太怀念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谭素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渐渐放松了下来，趴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的冷战，其实最难熬的就是宁子漠。他有的是雷霆手段，像谭素这样弱不禁风的人，他有几百种方法让她屈服，可是他一种都不愿，所以才会陷入这种两难境地。
想要得到她，又怕伤害她。
马车轻轻摇晃着，宁子漠眼底一片冷清，注视着某一点就没再眨动眼睛。这段时间他总会想起那两个人死的时候，一个油尽灯枯，一个年老色衰，年轻时候再叱咤风云，再倾国倾城，到头来也是化为一抔黄土，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他知道自己将来的归宿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还活着的时候，他总是及时行乐，肆意妄为。
因为害怕失去，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失去，才会无所顾忌。
马车颠簸了一下，宁子漠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用一种很强势的姿势将她搂在怀中，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可是他怀里的人什么也不懂。
不会懂他的苦心，也不会懂他的温柔。
宁子漠陷入了沉思。
他年少的时候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懂得隐忍不发，因为他知道怎样才能给对手致命一击，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而那些所谓的女人，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只配供他玩笑取乐。
可是谭素出现了，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揪着他的心，她越逞强，他就越想保护她，她越无所求，他就越想把最好的给她，只为了她能陪在自己身边。
这些年实在太寂寞了，所以太想抓住她。
马车摇摇晃晃着停下了，齐秉拉紧马缰，把帘子掀开，“相爷，到了。”
宁子漠抱着谭素下车，因为她乱动的缘故，几乎是搂在怀里抱下去的，她死死抱住他的脖子，颇有些滑稽。宁子漠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搂住她的腿，就这样进了府。
白若和小环一直侯在门外，等谭素回来了就赶紧打开房门，将他们迎进去。宁子漠把谭素丢在床上，她拽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宁子漠俯身捏了捏她的鼻子，她这才松了手，换了个方向，又睡死了过去。
“呵呵……”宁子漠忍不住发笑，那种笑容很纯净，让周围的人都看得发了呆。
等宁子漠离开，小环才赶紧把谭素翻过来，脱衣服的脱衣服，脱鞋的拖鞋。旁边的热水早就准备好了，连换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搭在屏风上。
“大人？”
谭素迷迷糊糊地挥了挥手，眨眨眼睛，“你们干什么……”
“大人，奴婢扶你过去洗澡。”
她不肯，别过头，“我想睡觉。”
小环有点着急，“大人，您身上都是酒味，还是洗个澡再睡吧，那样舒服点。”
谭素眉头都蹙成一团了，虽然不高兴，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洗了再睡，就把手伸出去，“扶我过去，我站不起来。”
小环和另一个丫鬟配合着架起她，跌跌撞撞地扶着她到水桶边上，试了试水温正好，就解了她身上的亵衣。
谭素虽瘦，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皮肤白皙细腻，像婴儿一般，纤纤弱弱的一个女子，看了便让人心疼。白若扶着她进了桶中，拂开她头发的时候，却发现她后颈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像是匕首刺的。
“这是怎么回事？”小环吓了一跳，松了手。
旁边的丫鬟仔细看了看，也有些惊讶，“很多年的伤痕了，应该是刀伤。”
“需要告诉相爷吗？”
“相爷就在门外，告诉他也好，把伤大人的人找出来，给大人出出气。”
“好，我这就去。”小环把帕子放下，匆匆出去关上门。
宁子漠把谭素送进屋后，就坐在院子里看夜色。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酒也没有菜，只有齐秉这一个木头疙瘩，抱着一把剑站在旁边，也难为他坐了这么久。
小环出门惊动了宁子漠，他回头问道：“什么事？”
“见过相爷。”小环行了礼，起身，“相爷，大人后颈有一块很长的刀伤，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了，像是个致命伤。”
宁子漠蹙了眉，回头盯着齐秉，“这是怎么回事？”
齐秉上前两步，握住剑柄，“回相爷，那刀伤是谭素小时候，被盗窃贼绑架后杀人灭口留下的。幸而邻居家的狗一直叫，才使得她被人发现，捡回来一条命。”
宁子漠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后怕，“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盗窃贼后来如何了？”
“至今下落不明。”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