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那日喝得烂醉如泥之后，看到酒就有点怕了，在府里养了几天才把精气神养回来。宁子漠恢复了不咸不淡的态度，只是要比以前好一些，偶尔也会叫她做做事，虽然两人之间仍然话不多。
到了放榜时日，宁子漠叫她在身边候着茶，一候就是大半天，丝毫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谭素也不急，他不开口，她就绝不说话，乖乖做自己分内之事。
后来是何绪打破了这气氛，高高兴兴地跑到他们跟前，直嚷嚷：“上榜了！大人上榜了！听说还是二甲！”
宁子漠似有些意外，挑眉看了谭素一眼，只见她仿佛是早有预料，心平气和地给他添茶。他就知道自己先前是小看她了，忍不住笑道：“还行。”
谭素头都没抬，把茶壶放下，“谢相爷赞赏。”
宁子漠与她还在冷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把视线投向何绪。这老管家高高兴兴地接过话：“何止还行啊，简直给咱们相府争面子！估摸着大人是要当官儿了，奴才先恭喜大人！”
谭素顿了一下，低垂着眉眼，淡淡道：“还是要看相爷的意思。”
她这话一说，宁子漠就找到台阶下了，假装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放下，“二甲好，不必锋芒太露，又可以从底层做起，这眼下年关刚过，正是户部最忙的时候，你可以去帮帮忙。”
谭素心领神会，“多谢相爷。”
这话一说开，宁子漠也没太坚持，随意与她寒暄了几句，态度渐渐转暖。似乎也有要跟她和好的趋势，开始有说有笑的，连齐秉都觉得他太没有立场了。
这话一说到谭素身上，自然会提这次的会试，因为谭素要参加的缘故，整个相府都比较关注，何绪还特意派人去看了榜单，回来一字不漏地告诉自己，“……一甲三名，听说最小的才十八，这次会试是最高分，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谭素来了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锦江白。”
宁子漠抬了头，看着谭素。
她愣了许久，谁也不知道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到底想了什么，忽然就像炸毛一样跳了起来，“他真的考了第一！你说的是郦州来的那个锦江白吗？”
“好像是郦州来的……”
谭素捂住“扑通”乱跳的胸膛，藏不住的激动，“他竟然是第一名！那岂不是可以参加殿试了？”
宁子漠的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视线复又落在谭素身上，淡漠道：“既然都考上了，就把屋子里的书收拾收拾，交给何绪吧。”
他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人不太习惯，谭素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乖乖地退下了。何绪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连忙找了个理由赶紧离开。
宁子漠反复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目光深沉，“我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让锦江白来都城，或许是我错了。”
齐秉有些吃惊，从来都是敢说敢做的相爷，竟然也会说自己错了。
“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永远消失在都城呢……”宁子漠闭上眼睛，掩藏住眼底的冷意。
“相爷想让我去解决他？”
宁子漠缓缓摇头，“已经晚了，就算要解决，也绝不能自己动手……”
齐秉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连忙说：“锦江白似乎对谭素有偏见，那天他们二人见面之后，不欢而散。”
“呵呵。”宁子漠淡淡地笑了一声，“还是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呢，倒是少去了我不少麻烦。”
“那相爷……”
宁子漠抬手，阻止了他说话。
走了的谭素又跑了回来，喘了两口气，直起身子，“相爷，我能出去一趟吗？”
“去哪。”
“尹盛府里。”
他微微点头，“去吧，早些回来。”
谭素面露喜色，“谢过相爷！”说完又小跑了回去。
“相爷，她应该是要去见锦江白。”
摩挲着茶杯的手指停下了，良久的寂静，宁子漠忽然打翻了茶壶，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溅到他手上。
“相爷！”
宁子漠起身握住手腕，仍然冷静得吓人，“叫谭素拿药箱过来。”
齐秉明白了他这一举动，连忙抱着剑，大步往谭素房间走，用力拍了门，“谭大人，相爷被烫伤了。”
谭素刚打算换衣服，听见外边的声音，只好作罢，又把腰带系好，开了门，“怎么了？”
“相爷被茶水烫伤了，你快带药箱出来。”
“好，我马上来。”谭素二话不说就进了屋里，把药箱拿出来，跑到院子里。
宁子漠背对而坐，右手轻轻搁在桌子上，手背有些泛红。谭素把药箱打开，拿了敷烫伤的药，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
茶水并不是很烫，或许是宁子漠的手太过于白皙，所以一点点的损伤都能让它看起来格外严重。谭素忍不住蹙了眉，“相爷你好好的，怎么把茶壶打翻了。”
宁子漠眼睑都没抬一下，就道：“齐秉添茶的时候打翻的。”
齐秉的手指一紧，连面色都崩紧了。
谭素瞬间就抱怨了，“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做事毛手毛脚的……”
“他做这些事自然不如你。”
谭素“嘿嘿”了两声，表示认同，还颇有些得意。
宁子漠盯着她认真包扎的模样，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你不是要去尹盛那里吗。”
谭素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肯定就说不去了。可是她今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装傻充愣，“我帮相爷弄好了再去。”
宁子漠看着她的头顶，因为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心头有些烦闷，忍不住将自己的情绪也带了出来，“非去不可吗？”
谭素顿住了，抬头微微一笑，“相爷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以退为进，让他反而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宁子漠只能忍住气，“早些回来，记得不要喝酒了。”
“嗯。”她乖巧地点头，握住他的手，“相爷，我扶你进去吧。”
她抓住他的手腕，一双手修长匀净，带着一点点沁心的凉意，却让他心头多了一股燥热。
宁子漠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