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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的诗(中学生文学阅读必备书系)》 导读

远望此地 清平 2750 2021-04-06 04:45

  《海子的诗(中学生文学阅读必备书系)》 注 《海子的诗(中学生文学阅读必备书系)》,海子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2月第1版。 导读

  亲爱的少年朋友们,你们翻开的这本诗集,是一个名叫海子的诗人创作的。在你们不太了解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他是一位非常杰出、非常特殊的诗人。下面尽我所知,介绍一下这位诗人生平和创作的一些情况,我想,这应该是你们少年的好奇心最感兴趣的。

  海子本名查海生,1964年出生在安徽一个名叫查湾的小村庄。在那里他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大部分——我完全不了解他是如何度过的。在我看来,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与你们的一样,是一部限量版小说,只有少数亲密的少年伙伴,才有全文阅读和收藏的资格,对于更多的我们和他们,则完全是神秘的。15岁以前的海子,我只了解他一点:非常爱读书。这是他的弟弟告诉我的。1979年,他15岁,考入了北京大学法律系。1983年,19岁的他从北京大学法律系毕业,进入中国政法大学,当了一名教师。从那时起到1989年离开人世前几天,他基本上生活在北京北部一个名叫昌平的县城里。那里是山区,有著名的十三陵水库和其他一些风景名胜,现在已经相当热闹,但在八十年代,那里还是一个相对宁静和偏僻的地方,中国政法大学昌平分校就在那里,海子的大部分诗歌,就是在那里写下的。海子很少进城,朋友也少,即便和他最亲密的诗友,聚会也不多。你们可以翻到64页,《在昌平的孤独》这首诗,你们读起来可能会有诸多不理解(诗人运用了比较复杂的修辞),但诗的题目和诗的最后一行,你们应该能大致想象其情状。海子是一个热情、健谈的人,但为了专心写作,大部分时间他宁愿独处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安静的环境适合诗人的思考、想象,独处则保证了诗人的写作不受干扰,然而长时间独处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孤独感难免越来越强。对刚二十岁出头、风华正茂的海子来说,孤独成就了他的诗歌,也损害了他的生活。“孤独不可言说”,这是一句感慨万千、真实得令人难过的诗。也许多年以后,当你们长大成人,在相似的精神状态下,能够更真切地领会这句诗——然而我更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有那样真切的领会。

  上大学时,海子开始写诗,写得并不好。毕业后,他更努力地写,渐渐在北大校园诗歌圈里有了些影响。1984年,他突然写出了《亚洲铜》。这是一首石破天惊的诗,从来没有人这样写诗,从来没有人把一个民族的文化断续、生命力盛衰放到这样一个黯淡而又热烈、充满爱又充满遗憾的个人情怀里,一唱三叹地传递出来。这首诗就像一个拔出的瓶塞,开启了海子诗歌创造力的强劲喷发,也为他赢得了最初的名声。这一年,他20岁,还是个大孩子。

  从写出《亚洲铜》的1984年,到写下《春天,十个海子》的1989年,海子用五年时间(你们认为是长还是短呢),建立起了自己的诗歌王国。他在这个诗歌王国里自由地、尽情地变幻着自己的身份:骄傲的国王、朴素的农民、悲伤的缅怀者、痛苦的思想者、幸福的歌唱者、痴情的遥望者、绝望的遁世者,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的智者、众人皆恨我独爱的自然生灵的守护神,最后,他停在一个终极身份上:诗剧《太阳》的编剧、导演和主演。这是海子倾注了最大激情、最多生命能量的身份,也是他未能在世俗意义上圆满完成的身份。在我看来,正是这个身份耗尽了海子高强度凝聚又高强度喷发的诗歌能量,使得他的诗歌王国的大门突然关闭。二十多年过去,这个海子当年突然建立又突然关闭的诗歌王国,仍然骄傲地孤立于世,在他之前、在他之后,没有人能够以一人之力建立起这样一个诗歌王国。你们也许会反问说:那屈原呢?李白呢?杜甫呢?或者,荷马呢?但丁呢?歌德呢?是的,这些诗人都写出了伟大的诗篇,无论诗歌成就还是诗人地位,都远高于海子。但在我看来,他们中没有一个能够像海子这样,以一根爱自然、爱生命的纽带,连接、圈围起个体精神中各种纯粹的情感方向,以众多的情感身份奔走于热爱和绝望、迎接和放弃的诗歌舞台上。或许屈原们、荷马们有远高于海子的诗歌智慧、远胜于海子的思想锋芒,但他们绝没有海子那样专注的情感态度、那样感人的角色扮演、那样天真烂漫的痛惜和热爱。

  然而,你们也许无法想象,建立了这样一个诗歌王国的海子,在八十年代的中国诗歌舞台上,并不是一个响当当的角色。即便在1989年他离开人世之后,他的诗歌名声也远没有今天这么响亮。这是一个颇有些奇怪的现象:当他的诗歌成就高于很多诗人的时候,那些诗人的名声却远高于他;而当随着中国诗歌的加速进步(这个加速进步大致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一直延续到今天),一些后劲十足的优秀诗人的总体成就,明显超过了海子当年的时候(海子宿命地停在原地,无法参与今天的诗歌竞技),海子的诗歌名声反而高过了他们。今天和以后,你们都不妨想一想,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因素在起着作用?是偶然,还是必然?是诗歌本身的问题,还是诗歌伦理的问题?是诗人的人性多样性、心理共振性在起着作用,还是以读者为代表的公众的人性多样性、心理共振性在起着作用?更进一步,你们也可以想一想:这个颇有些奇怪的现象,是这个时代的文化个案,还是代表了大多数时代共有的典型性悖谬?未来某一天,也许会有某个对你们人生前行举足轻重的人,听到你们的回答。

  亲爱的少年朋友们,海子的生平和创作情况,我已尽我所知向你们介绍。现在,这本诗集就在你们面前,你们读不读,喜欢不喜欢读,读得兴奋不已还是读得意兴阑珊,都是你们自己的事,都是你们的自由了。我只想再唠叨几句,希望你们不会烦:一,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你们对它们挑挑拣拣,它们对你们,说不定也挑挑拣拣呢。二,海子的诗歌很优秀,但再优秀的诗歌也会有败笔,如果你们能挑出明显的败笔来,说明你们对诗歌的感觉还不赖。三,我非常非常不希望海子诗歌中的消极情绪影响到你们,但我也知道,一点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送你们一句话——有限绝望,无限热爱。海子的诗歌,爱的能量其实是远大于绝望的,但绝望有时候,虽然能量不如爱大,却比爱更锋利,容易将人割伤,海子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千万千万,少年朋友们,不要因为读一本诗集而伤着自己,哪怕这本诗集出自古今中外最最伟大的诗人之手。

  2013年5月21日 远望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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