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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升级换代的黎明期

  8.升级换代的黎明期

  我和白黛,这一对在住院部浮游的病人,身体状况现在似乎的确好了些,因为,根据医疗档案的记录,虽然病情尚未最后确诊,但我们之前已经接受了一次十分重要的治疗,也就是被修改了遗传基因。华岳大夫查房时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是一种比较先进的治病方法,二十一世纪初才广泛兴起。但诡异的是,我并不记得它是何时施行在我身上的。只能推测,或许我早已来到这家医院做过治疗。除了腹痛,我或许还得了其他重病,比如遗忘症,而这又是由别的更深病情(大概是脑萎缩或动脉硬化之类吧)引起的。现在经历的医治,只是复诊中的一次。不好理解的在于,基因疗法让我活了下来,却并未令我痊愈。另外我还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

  我从病案室复印了病历来看。它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基于对我的三十亿个碱基对的全基因组测序,再结合家族遗传史,早搞明白了我携带的基因突变。结论是,我患精神分裂症的风险高于平均值十五个百分点,我还是几种隐性成年型疾病基因的携带者,或可导致肺气肿、肝病、糖尿病和心脏衰竭。我得上前列腺癌的可能性比一般人要大两倍。此外还有多种缺陷,不再逐一枚举。针对这些问题,已经及时在基因水平上进行治疗,相关风险暂时消除了。至于我现在的腹痛及健忘,则有可能是之后的日常生活不慎所致。

  白黛把她搜集的《医药报》借给我看。由此我真正开始了解药时代的形势和动向。我以前自以为很懂医院,那实在太肤浅了,只能说是不断在经历测试和考察吧。

  “医院是文明的伟大创造,乃人类自古以来彼此体贴照顾的水到渠成,是这颗星球上的大爱真爱。”报纸的社论说。

  《医药报》总是无比深奥,藏头诗般的句子绕来绕去,我只能看个半懂。所有文章的核心思想是,医院是一个复杂系统,病人要有耐心适应它。其实《医药报》本身也够复杂的。

  有篇文章写道,医药革命与历史上的任何一场科技革命都不相同。以前的蒸汽机、电动机或互联网,都是物的革命,至多影响到了人。而医药革命则是一场直接针对人本身的革命,也就是要彻底改变人。药时代,是整个人类升级换代的黎明期。

  我要借助从图书馆借来的参考资料,加上白黛的讲解,才能把报纸看个六七成明白。我开始把医院视作一所大学。各种论述皆涉及高深科技,我虽称老病号,却只是一个歌词写手准文人,这种生物在药时代已经过气。

  学习让我搞懂了,所谓基因治疗,就是通过基因测序,先预告出看似健康的某人可能罹患某病,或检查出某人的DNA上存在某个突变,再将外源正常基因导入靶体细胞内染色体特定基因座位,用健康基因替换异常基因,对DNA重新编组,达到治病的目的。这又有两种方式:一是从病人体内取出细胞,将其缺少的DNA导入细胞里,再把处理好的细胞移植回患者体内,称作“体外基因治疗”;另一种是把基因直接注入病人器官,称作“体内基因治疗”。

  此外也可以有针对性地使用某些药物,特异性地阻断表皮生长因子的作用,防止蛋白质被激活而造成恶性病变。

  “随着人类基因组所有碱基的测序工作完成,包括癌症、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免疫功能紊乱以及各种神经疾病等在内的超过几千种常见疾病背后的致病机制已显露无遗,治疗它们就是小菜一碟了。”《医药报》的文章写道。

  自然,从报纸上,找不到有关“医生是怎么死的”的论述。或者是刻意不披露,或者他们就是不死的。这从侧面反映出白黛思考问题的深刻性。

  白黛仿佛具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她说:“我感到,我似乎会死在医生之前。但要弄清我是怎么死的,这未免悲哀,且不符合我的初衷。这个任务,只好说是附加的。因此,杨哥,要不麻烦你来做?”

  我说:“开玩笑吗?弄清你怎么死的?”

  她庄重地点点头。“现在就请把我当作一具尸体,立即展开调查吧。”她下达命令。我想了想,觉得好笑而严肃。

  她交代:“为了弄清医生是怎么死的,我作为病人才要先把自己置于绝地呀。”

  我才明白,她干的一切,都是为此在做铺垫。我不知不觉成了她的帮手。 韩松医院三部曲(医院+驱魔+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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