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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楼梦并非自传

西岭雪探秘红楼梦.2 西岭雪 3685 2021-04-06 04:34

  8

  红楼梦并非自传

  “《红楼梦》为自传小说,是曹雪芹根据自身及自家经历而写成,贾宝玉就是曹雪芹”——此种说法一直充斥市场,为大多读者所接受。

  其原因无外乎有二:

  1、曹雪芹之祖曹寅曾为江宁织造,在任时曾将织造署修为康熙南巡之行宫,并亲自接驾四次。

  这与小说第十六回中王熙凤所言“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不谋而合,赵嬷嬷又加一句“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更加坐实“四次接驾”的细节,这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描写,让我们相信,如果不是曹雪芹亲自经历过这样的盛况,很难揣写出来。

  2、《石头记》边写边批的特色,使我们同作者不自觉地有一个交流,时不时地从书中走出来,去想象一下作者生活的本貌,从而把作者与主人公混为一谈。这与脂砚斋的批语中动不动“余”一下不无关系。试举一例:比如文中写宝玉躲贾政一段,脂批云:“余初看之,不觉怒焉,盖谓作者形容余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写其照,何独余哉?信笔书之,供诸大众同一发笑”。

  这就让人觉得,似乎作者写的事都有所本,故而脂砚斋在批注的时候,总是从中寻找熟悉的人情事故。

  然而这同时也恰恰证明了,贾宝玉不是曹雪芹,因为连脂砚斋都一时错觉他可能写的是自己,后来又想明白其实可以是任何人。这不正说明雪芹作文,只是在借鉴真实材料,而并未照本宣科吗?

  固然书中会有曹家的影子,很多人物会在原型上进行再塑造,然而古今小说,哪一部不是这样诞生的呢?可以凭借这一点,就说小说是自传吗?

  在第九回中,宝玉于小书房撞破茗烟好事后,脂砚斋有一段很长的批文:

  “按此书中写一宝玉,其宝玉之为人是我辈于书中见而知有此人,实未目曾亲睹者。又写宝玉之发言每每令人不解,宝玉之生性件件令人可笑,不独不曾于世上亲见这样的人,即阅今古所有之小说奇传中亦未见这样的文字。于颦儿处更为甚。其囫囵不解之中实可解,可解之中又说不出理路,合目思之,却如真见一宝玉真闻此言者,移至第二人万不可,亦不成文字矣。余阅《石头记》中至奇至妙之文,全在宝玉颦儿至痴至呆囫囵不解之语中,其诗词雅迷酒令奇衣奇食奇玩等类固他书中未能,然在此书中评之,犹为二着。”

  接着袭人回家来,百般激将,宝玉遂说出“我不过是赞他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脂砚斋虽又大发议论:

  “此皆宝玉心中意中确实之念,非前勉强之词,所以谓今古未有之一人耳。听其囫囵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今古未见之文字。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光明正大,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令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阅此书,亦爱其文字耳,实亦不能评出此二人终是何等人物。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

  这两段批语离得很近,反复说明宝玉、黛玉这两个形象有多么难得,生平未见。脂砚斋不但从没有目睹过宝玉、黛玉这样的人,就是连想也想不到,解也解不得。

  既然没见过,又怎能说雪芹就是贾宝玉、脂砚就是史湘云呢?

  更何况,《红楼梦》并非一气呵成,而是不断增补删订甚至从别稿中穿插补缀而成。第一回开篇有一段很重要却常常被读者忽略的话,说明本书先后有过五个书名,分别是《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和《红楼梦》。

  其中关于《风月宝鉴》,甲戌本又有眉批云:“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显然是早已完成的书稿,且请棠村做了序的。而当作者编纂红楼时,便将旧稿中情节挪移至此,汇成本书。比如贾瑞戏熙凤、二尤故事等,很可能便移植于“风月”书中,所以这两处在时间上特别混乱,留下许多编辑漏洞。

  由此我们不防推测,其余如《石头记》、《情僧录》、《金陵十二钗》甚至《红楼梦》书名,也不是全因本书而起,而是此前作者早已完成的书稿题目,如今汇成一书时,从头编辑剪裁,将情节人物组合,缀成此书。正如前面说过的曹寅据“风尘三侠”编著《北红拂记》的情形。

  如此,便也解释了为什么《红楼梦》未完,而脂砚等腻友却已闲知后文概要的缘故。

  同时,我们也可以大致推测,《风月宝鉴》的笔墨颇有《金瓶梅》之风,是明清时期的一大类型小说;而《金陵十二钗》之文,则相对雅致香艳,有似《镜花缘》,开篇也是仙界故事,末尾则开列了一张“情榜”,这同样是彼时小说的惯例,如《封神榜》、《水浒传》皆是如此;再如《情僧录》,想来亦如《醒世姻缘传》、《歧路灯》之类,是为劝世小说,终极思想无非是一“悟”字。

  纨绔子弟历尽风月繁华,最终却人去楼空,悬崖撒手,并非《红楼梦》独家首创,之前“三言”、“三拍”中此类故事俯拾即得。但《红楼梦》最伟大之处,在于作者“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竟将这三四部书合为一部,且使得故事人物看上去浑然一气,虽然细审之下漏洞众多,然而整体文脉却是出人意表,首尾连贯。真不知要耗费作者多少心血,所谓“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这样浩大的一个增删修订的工程中,尽管作者会不由自主地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补缀些真实的情节甚至人物,但又怎么可能是完整的自传呢?

  最后,还有一个小小佐证:宝玉的奶母李嬷嬷是个很鲜明的人物,平日里居功自傲,倚老卖老,张口“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闭口“把你奶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把我丢在一旁,逞着丫头们要我的强。”

  然而宝玉这年也大不过十二三岁,断奶也不超过十年的功夫。何以李嬷嬷就老态龙钟成那样儿了?

  王夫人撵人时,曾说过贾兰的奶母夭夭矫矫的,如今兰哥儿不吃奶了,不如将奶母撵了去。可见奶母还很年轻,有夭矫的资本。而宝玉比贾兰大不了几岁,奶母李嬷嬷却怎么会是个已经有了孙子、拄着拐棍的老人呢?就算她驻颜有术,贾府也不会用一个四十岁的奶母为心肝儿宝贝的宝玉哺乳,更何况这李嬷嬷还老得厉害。

  可能性只有一个,这个李嬷嬷根本不是宝玉的奶母,而是曹雪芹在生活中见到的这么一个原型形象,因其个性突出,不忍舍弃,而在文中借用了一下。

  这个原型,很可能是在某位王孙好友家遇到的老奶妈子,又颟顸又罗嗦的。甚或雪芹还亲眼遇见奶母找茬怄气,一如宝钗黛玉劝李嬷嬷般,客串过一回和事佬。

  作此书时雪芹已有三十多岁,生活贫困,不可能还供养着老奶妈子。然而他的朋友中多有比自己年长而富贵的,倘若奶母尚在,算起来年龄该在五六十上下了,正是书中李嬷嬷的年纪。

  这样想,就很可以理解李嬷嬷这个人物的由来了。也同时可以看出,曹雪芹写人物故事,是东借一点题材,西凑一点掌故,小说毕竟是小说,而并不是什么自传。 西岭雪探秘红楼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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