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走。
竟堂而皇之在我的卧室洗澡,堂而皇之地裹着浴巾出来,堂而皇之地躺在了我的床上。我要走,却被他一下压在了床上!
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沐浴液的香气,还有一丝丝腥膻的血液味道,是性感而迷人的,眼前这一张脸,更是无数女人梦想中的样子。
他作势又要吻来,我偏过了头。他修长干燥的手指却大力掰过我的脸颊,我拼命挣扎,又抓又挠又挖又踢,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下,我摸到了床头柜的台灯,就要对他砸下去,却被他一下按住了手腕!
“长能耐了?”
我突然嚎啕大哭,“董筑临!求你了,放过我!我没做错什么,我的父母也没做错什么,戴夫更是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我们凭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的手突然一松。
“只要你回国。我放过你。”
“就算我回国,还会有其他人来查这个案子!并不是我回国了,你和柳沐烟杀人的事实,就能永久尘封,不被人知了!”
他何曾想不到这个问题!
我最害怕的是,他会丧心病狂到,谁查这个案子,他就对付谁!
果然他咬牙切齿,“宋絮铮,别人的命,我不管。但你不行!”
我几乎是嘶吼着:“为什么我不行?”
他被我这一句着实骇了一下,眉目一顿。
下一秒,我逮到了机会,捞起台灯,对着他受伤的胳膊就砸了过去!
霎时,台灯碎裂在地毯发出闷沉的一响。而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却被他一下捉住,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扼住我的下颔,双目失神地看着我:“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宋教授和夫人两个人都抵不上你要让我死的坚定?”
我是真的累了,我不想再逞强称快,也不想再跟他争吵搏斗,“筑临。你去自首,好不好?”
他的血滴在我的脸上,温热而又很快冰凉。
“沐烟的案子还没着落。我不自首。”
还是那个女人。
竟然,还是那个女人。
多少感情,怎么都抵不过那个女人……
我笑了笑,慢慢推开他。
“既然这样,那我们只能是敌人。”
好在董筑临并没有在我的别墅呆很久,但却遣了保镖日日在门口值守。
我以为他是要软禁我们。
但不是的,我和父母都是行动自由的。
很快到了吴格金被害案开庭的时间。
天未亮,媒体就已经将法庭围堵得水泄不通。
原来国内国外的记者都一样,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案件无人去采,平平无奇的杀夫案,竟因为辩护律师的人格魅力,而大受关注。
也真是讽刺。
庭审伊始,举证质证。
无聊透顶。
董筑临的功课做的太充足,一轮一轮的证据扎实得很。明明是个惨烈的杀夫案,愣是被他描述成被丈夫长期虐待的妻子,对家庭暴力英勇果敢而大无畏的反抗。
甚至柳沐烟小小的身躯,能够反抗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怎么会致死?
法理、情理,全让他占了全,别说是合议庭和大众陪审团一边倒,就是我这个检方代表,都要被他说动了!
只恨不能给柔弱的柳沐烟,一个反家暴的荣誉勋章!
在这样下去,检方很可能会吃亏。
我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打算反击的时候,哪想柳沐烟石破天惊的开口:“法官大人,我有话讲。”
“讲。”
“感谢董律师为我这些日的辛劳奔波,但不需要了。”
柳沐烟看向董筑临,慢慢的笑了,“我承认,我杀吴格金就是预谋已久。逃狱那天,也是我。”
眉目里有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认罪认罚。”
我正愁无从下手。
哪想对方亲自送人头。
我立刻拿出法医的尸检报告,上面对于死亡结果的认定,不排除是外力窒息,亦不排除毒发。
简直就是个废报告。
我余光看向董筑临,他眉头紧锁,突然起身,质问柳沐烟:“第一次,你用的是什么毒?”
柳沐烟一愣。
随即答:“琥珀胆碱。”
他依旧不放弃,“第二次,作案凶器是什么?”
“窗帘绳。”
董筑临闭眼,慢慢坐回板凳。
琥珀胆碱只要剂量合适,是很难在血液和组织中检测出来的,就是尸斑都和正常死亡一模一样。
所以法医才会出具那个模棱两可的鉴定证明。
但根据柳沐烟的认罪认罚。
毒发,是她所为。
外力致死,也是她所为。
数罪并罚,这下董筑临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翻案了。
果然,休庭十分钟后,立刻宣判。
柳沐烟死刑。
立即执行。
悬在我心里那么多天的恶气,也终于解了。
我看向董筑临,他已经站起,面无表情地在整理手中的材料。助理时不时在旁边耳语。法警将柳沐烟带走,我以为董筑临会上前告别,毕竟如此一别,便是阴阳相隔。
但董筑临只是差助理上前,给柳沐烟递了一个文件夹,柳沐烟看也没看,就摇了头。
我上前,仔细看了那文件夹上的字,是上诉申请。
柳沐烟连上诉都不上诉了?
一心求死?
这倒让我太过意外。毕竟之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柳沐烟的求生欲望是那么强烈,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怎么就能抛下自己的孩子,毫无挂牵的赴死?
对于董筑临来讲,这是他多年律师生涯中的唯一一次滑铁卢。
而且,他孩子的母亲要死了。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要死了。
我想他定然很难过。
作为前妻,其实我已经没有理由去关心他。而且,为柳沐烟,我也不屑去关心他。
作为胜利者,我的关心,更是多余。
我专门等他和助理离开,我才收拾案卷和文书,离开法庭。
谁想冤家路窄。
我一抬头,正撞上董筑临一人在等电梯。而陪我出席的州检,也去取车了。
我俩正是四目相对。
我觉得尴尬,也有些害怕。柳沐烟即将执行死刑,我真害怕他会把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快步转身往楼梯间走,却被他叫住:“怎么走?”
我一哆嗦,随即答:“有公车。”
他不容置喙:“上我的车。”
我不信在法院,他还能有过分行径,立刻拒绝:“不了。谢谢你。”
他没勉强。
出门的时候,又是风雨交加,大雨倾盆。刚踏出大楼一步,就被淋得肩膀湿透,州检的车过不来,只能我去找他。
索性心一横,就打算往雨里冲。董筑临却一下拽住我,我惊骇地将他手打落,只看他眉头一皱,白色袖边立刻现出血色来!
我连忙要在包里掏纸巾,州检的电话不期而至,我一阵慌乱,他却淡定至极:“接电话。”
我连忙接起,州检是等不及,在催促。
我连连应和:“马上到,马上到。”
董筑临塞来一把黑伞,“赶紧走。谁叫你都不要停。还有,最近别出门。”
像是预料到什么。
话却只说一半。
我叹气,“董主任,这世界上,除了你要害我。我真是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
他瞥我一眼,转身就上了助理的车。
我一路小跑,总算找到了州检的公车,拉开车门,正要上。却陡然被什么拽住了膝盖!
我回头,一个高瘦白皙的小姑娘,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纤细的手无力地抓着我,“阿姨……”
我连忙将伞举在她头顶,“怎么了?”
“求求你,放过我妈妈,好吗?”
盈盈的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妈妈说,她不和你抢爸爸了,我也不要爸爸了。你能不能,放过我妈妈……” 他从黑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