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挂了电话,我立刻笑了:“这位大哥,我们打个商量。”
“什么商量?”
“董筑临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不止如此,我保证不报警,不秋后算账,以后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将一辈子感激不尽。”
彪形大汉笑了笑:“小妮子挺会谈判的吗?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没钱吗?这会儿又有钱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耍诈呢?”
我正要开口,哪想他一个耳光扇过来,我顿时一脸血,再要张嘴,却一点声音也说不出来了!
他立刻拿了透明胶布,又贴上我的嘴,一边拿了塑料袋套上了我的头,我只听到脑顶传来的声音,“本来想让你多活几天的,可惜了,你死了也别怪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只盼你下辈子夹着尾巴,也别得罪这么有权有势的人……”
然后我的脖子就被绳索死死勒住,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我已经不能呼吸,整个胸腔被挤压着,我努力张嘴,胶布粘得我整个脸颊都疼,我感觉自己挣得双眼都要爆裂……
眼前意识已经凄迷……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陡然听见尖利而熟悉的女声,“住手。”
塑料袋被取掉,我的胸腔终于涌进空气,下一秒,胶布又被扯开,我又痛又难受,拼了命地张口呼吸……
总算缓过气,抬起头,却看见了和柳沐烟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柳韧姿!
她双手叉腰,葡萄籽的大波浪在月光中泛着柔润的光泽,黑色的紧身纱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笑得妖冶而得意,“絮铮,我们又见面了。”
我垂目,嗓音沙哑:“我倒是不想和你见面。”
“那可不行,咱们不能只打赌,不押注啊。我可是记得,我讲过,如果我妹有任何差池,别说是我,就是董筑临也不会放过你。”
她尖利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原本也是个漂亮女人呢,这下可惜了,毁容了。哎,男人都是看脸的动物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咯咯笑出声,“来,问问你深爱的前夫,他想怎么样吧?”
很快,她手里的电话传来董筑临的声音,“柳小姐。”
“我们可是说到做到了呢。来,跟你老婆打个招呼。”
董筑临沉默。
我却已经憋不住,脸上身上的痛我都能忍,但董筑临!董筑临如此对我,如此狠心,如此绝情,竟算计而要我的命!这一点,就足够将我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永世无法翻身!
我的心像是被烈火烹油炙烤,又被浸了辣椒盐水的鞭子笞打,疼得我呼吸都困难,整个人都处于绝望奔溃边缘,我满眼泪,“筑临啊。还记得我们说过要两个孩子的事情吗?”
他还是沉默。
我说:“还记得我千里迢迢跟随你到A国,你答应了我爸妈,要给我一生一世的温暖吗?”
眼泪滴在嘴里,咸涩不已,“还记得我们婚礼的时候,你那时候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
我已经说不下去。
可我还要说,“筑临啊,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就因为那个女人,那个……”
啪!
“少废话!”
又是一个耳光,我立刻被打得连带椅子一起,摔了出去。冲劲太大,木凳整个劈成了几块,我躺在那碎木碴子中,嗤嗤笑。
这就是我曾信赖的人,这就是我托付终生的人!
电话被拿远,我看见柳韧姿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但我听见她连连点头道好,最后温柔地一笑,“好,那我等你哦。”
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我是被凉水泼醒的。
柳韧姿笑盈盈地蹲在我面前,捏起我的面颊,“等下你前夫就来了,你说,让他看到你五彩斑斓的一张脸,会不会觉得特别有意思?”
我心内惊恐万分,却强自镇定,“柳韧姿,你妹妹那么温柔善良,为什么你这样的暴戾变态?”
她仿佛被戳中了软肋,眼中一痛,立刻甩开我。
我立刻抓住了关键信息,笑了,“其实输给你妹,我一点都不冤。从最早的提审,到后来的法庭见面,你妹都让人心疼。吴格金作为逃犯,被你妹杀了,一点都不亏。只可惜时间太久远,证据太难寻,别说是董筑临觉得他死有余辜了,就是我也觉得这种人渣死得大快人心!”
柳韧姿的眼眶突然一红,死死盯着我看了半天,却又转过身去。
再回身,已经调整好情绪,笑:“你别觉得替我妹讲话,我就能放过你了!”
我摇头:“我不是在替你妹讲话,我是真的觉得柳沐烟很不容易。”
为了柳沐烟的案子,我特意将十多年的那起骇人听闻的案子翻了出来。柳沐烟会嫁给吴格金,那是何等的走投无路啊!
我叹了一口气,“所以,对于柳沐烟的遭遇,我是真的同情,而又觉得遗憾。”
柳韧姿却又一个耳光打来,我两耳轰鸣,闷沉中听到她怒斥,“你不配!”
她揪起我的头发,让我仰面去看她狞笑的嘴角,“其实我真该让你尝一尝我妹当年的绝望和痛苦!但算你幸运,我现在没耐心去跟你耗!”
捞起旁边的绳索,就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只感觉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整张脸整个脑袋都被血和气胀满,视线越来越雾,越来越黑……
大概是幻觉吧,我竟然听见了董筑临的声音:“絮铮!”
最后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仓库的大门中快步走来!
月光在他的背后投射下巨大的帷幕。
空旷的仓库里,脚步越发近了。
柳韧姿望向那黑影,露出娇俏而妖媚的笑:“哎呀,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一天一夜了。”
“我来了,可以把她放了吧?”
“别急。我好不容易设计将她绑来,哪那么轻易就放呢?”
“你到底要如何?”
“我要如何?”
我听见一声木椅砸骨,伴随巨大的爆裂和微小而隐忍的闷哼。我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想要看清眼前,意识却越发抽离。
什么也不知道了。
嘀!
嘀!
嘀!
醒来是在病床上,鼻子插着透明管,手上打着点滴。我觉得口干舌燥,想要说话,想要舒展舒展,但只要一动,就全身疼,我一时没忍住,呼出了声来。
手撑在床头柜假寐的男人立刻抬起头来,“醒了?喝水?”
立刻替我取下氧气罩,将白水递给我。
我看那修长白皙的手,略略在颤抖,似乎拿不住水杯。
再抬头,看那张苍白的脸,简直大吃一惊。我认识的董筑临,什么时候都是意气风发、潇洒倜傥、一丝不乱的,而眼前的他——
发丝凌乱,蓬松地遮住了浓眉,黑眸里血丝浓重,英俊的轮廓瘦削得几乎脱了像,薄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是大病一场,抑或几日几夜没有合眼!
乌青色的衬衣,污渍血渍泥渍遍布,风纪扣已不知哪里去,露出胸口不见颜色的皮肤。
平日的他洁癖龟毛的很,如今这副模样,哪里还有玉树临风、风姿倜傥的“诉阎王”的样子!
我将水递回,“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些气声,“没事。”
我皱眉,“生病了?”
“没有。”
“那你怎么这副死样子?”我撇嘴,叹气,“没杀死我,然后被警方给抓着了?”
他抬起眼皮,凌厉地睨我。
吓得我赶紧笑了笑,“我这不也没跑呢嘛。不还在您董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呢!再说了,”我指了指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我这不是还被您情人的亲姐姐打瘸了嘛!伤筋动骨怎么说也得一百多天,想跑也跑不了啊!”
他脸色更是惨白,垂目不言,却又把氧气罩给我戴上了。
得,这下也说不成话了。
他俯身,将我身后的枕头撤下,正要调节床的高度,电话却响了。
他望了屏幕一眼,眉心一皱。
转身对护工道:“看好絮铮。”
起身去走廊,还不忘顺手将门带上。
我当然不能就这么躺着,刚才确实是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人:柳韧姿。
那可是绑架我的人,这俩人沆瀣一气,没得逞。现在互通电话,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等着我呢!
我当然要去听! 他从黑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