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很快响起,巡察很快赶来,作为报案人,他们例行询问了我几个常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
大概是看我神情紧张,他们以为我是害怕:“是否需要等下用巡逻车送你回去?”
我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开车了。”
走了几步,他们又叫住我,“作为前同事,你应该对他的生活有所了解,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我迟疑又迟疑,最终还是抬起头来,“有。他最近正在调查D.L.董筑临的杀人案。”
“董筑临?”警官显然知道他,“就那个很厉害的华人律师?”
我闭眼点头,“是。”
“好的,我已记录,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深夜的A州,街道空无一人。我不想回家,开车在城市打转,一圈又一圈,不知到了哪里。前方红灯,我坐在车里,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拿起电话,想给董筑临打,想质问他,想得到一个答案。迟疑了些许,最终还是放下了。董筑临如此谨慎,如此狡猾,他是不会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他白天告诉我的代价,是让我永远离开他。
而夜晚,他就对戴夫动了手。
手机突然响起,吓我一跳。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我这才安下心来。
是州检。
“宋。你和戴夫负责的吴格金死亡案,我想请你回来继续查下去……”
我一愣,“为什么?”
“你对这个案子最了解,而且,你也非常认真细致,不是吗?”
我冷笑。
是因为我认真细致吗?
恐怕,是因为戴夫的死亡,让州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害怕了,没有人愿意接手了!
我说:“让我想一想。”
“不用想了,协议里面有规定,解约前办理的案件你必须办理完。吴格金被害案,就是在你解约前接手的,所以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州检给了一个大棒,又投来一颗甜枣,“当然,加薪是肯定的,高百分之三十。怎样?”
“好。”
我和戴夫朋友一场,我确实想替他将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何况,若真的是董筑临所作所为,我要亲自查个清楚!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起。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我一哆嗦。
董筑临来电,是否接听?
我将手机放在一边,不敢接。
可屏幕还在亮着,锲而不舍。
董筑临来电,是否接听?
我深呼吸,故作镇定,“筑临。”
“嗯。”他说,“戴夫死了。”
他的消息得来的真快啊。
真及时!
不好的念头在我脑海里一直翻滚……
我的手心已经起了薄薄的汗水,我死死压抑住紧张和惊恐,“我知道。”
他很快猜到我知道的原因,“是你发现的?你报的警?”
“是。”我不打算骗他,“是我发现的,也是我报得警!董主任有何指示?!”
“你可真勇敢!”他似乎怒不可遏,但他越生气,声音却越发平稳,一字一句,“宋絮铮。我最后劝你一次,远离州检,远离A州。”
我嘴角的笑一定是僵硬的,“如果我不听劝呢?”
“你没有选择。”
“如果我不听劝,我是不是就会和吴格金、戴夫一样的下场?你会杀了我?!”
他沉默。
每每被我戳破了真实心理,他就会沉默。
而这一次的沉默,格外漫长。
心像被五马分尸,痛得我牙关都在战栗,“董筑临啊董筑临!她柳沐烟有什么好?”
他依旧沉默。
我却咯咯笑起来,“她打架、斗殴、纹身、杀人!你还这么死心塌地!你是被她下降头了吗?!一个律师,一个蜚声国内和国际、享誉司法与学术、坐拥名利和金钱的顶尖律师,为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声名狼藉、作奸犯科、一无是处的女人,不惜赔上婚姻,赔上前途,赔上性命,去杀人!杀了一个不够!还杀第二个!杀了个检察官助理不够,现在竟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要杀了!何其丧心病狂!何其荒诞荒唐!说出去真是要人大牙笑掉,笑掉大牙!”
我语气尖酸,“你要杀我,悉听尊便!但我告诉你,我不但不会离开A州,离开州检,我还要让柳沐烟死无葬身之地!至于你……”
“人在做,天在看!董筑临,你们这对狗男女,都不得好死!”
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依旧平静:“絮铮,你干不过我的。”
我冷笑。
他说:“别让宋教授和夫人难过。人世最苦,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的笑阴森,宛如从地狱最深处传来,叫人骨头和指尖都发麻,“你不想这样,对吗?”
果然,我十句话,都没有他一句话戳心。想到父母,我就觉得心尖抽痛。
我捂住胸口,克制克制再克制,却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董筑临!你别拿我的父母说事!”
他轻笑,“宋教授的身体还硬朗?我记得上周电话里他还说要给我做饭吃呢。如果我邀请二老来A国参观旅游,他们一定很高兴。”
我已经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脑已经混沌,手也不听使唤。
我几乎是用了我所能发出的最完整的声音在讲话,可还是不成字句,“你……别动……他们!”
他似乎笑了笑,“你好好想想。”
挂了电话。
屏幕桌面亮起。
这壁纸是我的全家福,我父母慈祥和蔼,他的手搭在我父亲的肩上,笑容亦是阳光亲和的。
董筑临啊董筑临,你有没有心?你有没有心?
我的父亲是他的硕士导师,是带他进入国际私法、刑法学领域的领路人。
我的母亲,更是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好。
而他竟然如此卑鄙!
如此狼子野心!
理了理思绪,我不能受他威胁,我要先发制人!
立刻查询了旅行社的电话,问了最近出国游的情况,然后给家里打电话:“爸妈,南美洲你们还没去过,现在正是南半球旅游好时节,去趟南美吧?”
“你和筑临是怎么回事?”我爸笑得合不拢嘴,“尽孝心还扎堆吗?他刚邀请我们去看你,你就让我们去南美?”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您答应他了吗?”
“那可不?三小时后的航班,他的司机现在就在楼下等着呢。”
现在……
他竟然这么快!
我冲口而出,“不要去!爸妈,你们不要去!”
我爸眉头一皱:“怎么了?你不想我们去?还是你俩怎么了?”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努力措辞,“爸妈,是这样的。我们俩最近在备孕,他是担心我想你们,也担心阿姨照顾不周到,所以让你们过来。但真没必要,家里已经有三个阿姨了,您和妈过来一是没有地方住,二是我们也忙,没时间陪你们逛……”
不等我说完,就听得那边门铃响起,我爸笑眯眯,“哎,你的担心多余。你们在那边又不是只有一套房子,我们不跟你俩凑合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住酒店呗!行了,司机来催了,不说了啊……”
“哎,爸——”
滴。电话掐断。
我火急火燎地再拨号,没人接。
再拨号,没人接。
在拨号,就已经是忙音了。
耳边仿佛听到了董筑临寒彻骨的声音,还带着阴森的笑意:絮铮,你干不过我的。
你干不过我的……
我瘫坐在地上,咬住了指甲,欲哭无泪,我知道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无可挽回。 他从黑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