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是你王弟?”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历夏不算尖锐的声音迅速划破了空气中的沉闷。
“很惊讶?”他以为她早就知道,这在南国来说并不是不能说的秘密。
“当然了!”历夏颌首。虽然之前是有想过他们长得有些相像,但是一个姓杨一个姓解,对外又是臣君的称呼,任由都不会想到这一层关系上。
“那你这样离京,不怕他趁机谋朝篡位吗?”她真的不是有意往坏处想的,只是这古代宫廷,为了皇位而兄弟相残的戏码太多了。
“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我,但王弟不会。”杨墨神容坚定。
“你未免太过放心了,人性贪婪,这世上有太多人最终敌不过权益的诱惑,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以前她从没有将人想得这么坏过,可是不知怎的,一看到他这么相信他所谓的亲弟弟……她就失态了!
沉吟了下,杨墨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他才缓缓启唇:“杨,是国姓,在南国只有皇室的人才有资格配得起这个姓氏。自南国建立以来,接掌虎符号令三军的一般都是皇亲,但因为军权过大,皇子从接掌虎符的那一刻起,同时象征着自动放弃皇位的继承权。青书不止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我赐予的虎符,还毅然决然的改名换姓……解,也是放弃。”
“对不起,我就是心里吃味在找平衡,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其实我跟我哥的感情也很好……”声音格外的低,因为她太过惭愧了。
修长的手指意外地缠上她乌黑的秀发,杨墨苦笑地说:“你并没有说错,这就是身为皇家子嗣的无奈。”
是他的手停留过的地方,触感太过温柔了,还是他声音中不难听出的那一丝苦涩给震到,历夏忽地愣住,心尖似有蝴蝶在展翅,轻轻颤动了一下后,又忍不住替他感到心酸。
“那这个……我需要退还给他吗?”她垂下眼帘,眼波落在手中的凝霜上。解青书肯将它送给自己,完全是看在杨墨的面子上,这点无须置疑。
“既然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反正留着它对我们来说也没有用。”
他掀起车帘子,外头骄阳似火,两旁随行的侍卫早已汗流满面,频频用袖子擦汗。
“爷,前面有一小片遮阳的林子,我们是否在那休息一会,也好装点水。”车外传来小六子恭敬的声音。
“嗯,就这样安排。”杨墨对外低喊了一声,随即回头,声音细微地对她说:“一会让他们寻盆水来,你可以试试。”
他眼睛微弯,淡淡瞥了她手中的凝霜一眼。
皇帝出巡怎么说也不该如此简单吧……北国之行耶,这么盛大轰动的一件事,她一直以为就算没有三军护送,至少也有百来辆马车,以及国旗飘飘的禁卫军吧,但是现在……约莫五六辆马车(因其中一辆是用来放杂物),两三百个带刀侍卫……这样的出行队伍,未免也太简洁了点吧?
天气酷热的原因,大伙只是简单地煮了点东西果腹,杨墨也不挑剔,大致上这规定还是出发前他订下的——赶路要紧,不宜奢华铺张。
待历夏填完肚子到溪边洗脸时,小六子盛了碗清汤过来。
杨墨身着锦衣,正倚在大树下乘风歇凉,那心旷神怡的画面使得周遭的风景一时间也变得诗意了起来,隐隐泛着安静的气息。
“陛下不知道怎么搞,对那个丑宫女也太好了。”靠近时,小六子嘴里忍不住嘟嘟囔囔了句,以为说得很小声没被旁人听见,却不知全数落进杨墨的耳朵里。
他眼帘微掀,嘴角浅勾地问道:“那我对你不好吗?”
小六子惊愕过后,双脚冷不防微微发抖,他忙不迭挥手否认:“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在想……陛下的好,莫被历夏误会了去,而忘记她自个儿的身份。”
杨墨又是淡淡一笑:“她的身份,从来都没有变过。”
小六子听着有点不明白,只觉陛下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虽然有点奇怪,但总觉得这个历夏好像出宫后没过去那么丑了,有时候嘛,看见她做错事红着耳朵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但这应该不至于成为陛下对她另眼相看的理由吧?
不过,想要在宫中生活下去,做奴才的,除了要灵活、懂得察颜观色之外,那就是话不可多说问题不可多问。
见历夏用水盆端着水就要折回,小六子便将清汤放在地上,识趣地回到自己方才歇脚的地方。一回头,就见小蛮子两眼直直地瞪着前方,活脱脱的一副妒夫样。
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子声音夹带着幸灾乐祸:“你就趁早死心吧,这女人你这辈子都没份肖想了。”
小蛮子不甘心:“可是……是我们先有名份的!”
当初这事闹得有点大,还在宫中荡起一阵小小的波浪,当时还有不少人在背后同情和笑话他,小蛮子至今都记得非常清楚。
“那又如何,如今与她同坐在一辆马车上的人是陛下。”谁敢跟皇帝抢女人?估计那人还在娘胎里没有出世!
小六子很不客气地冷哼一声,这次决定带他出来,就是看他平时做事挺灵话的,又听话,想不到这事到关头,他倒开始钻牛角尖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抛弃人家的!”小六子手搭着他的肩膀,以一副长辈跟晚辈的说话口吻劝道:“小蛮子,听我一句劝,这世上女人多的是,咱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陛下,惹陛下不快是不?我平时可不是这样教你们的。”
可是陛下的女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要抢我的女人呢!
小蛮子抿抿嘴,完全是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态。虽然是公公,但心理的想法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那就是——我的女人,就算不要了,别人也不许捡!
他眼睛直直地死瞪着前面:“啊?他们上马车了?”
“什么?”搭在他肩膀的手一滑,小六子发狠地回头,就见杨墨和历夏先后进了马车,历夏的手里还端着一盆干净的溪水。
这、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小六子眼球突出。陛下爱干净他是知道的,每次陛下宠幸完嫔妃,第一件事就是身体的善后工作。现在历夏端着盆水进去,其行径太可疑了,难道他们是想在车上……啊啊啊!
小蛮子晃了下大受打击的小六子,紧张地问道:“公公,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他最英明、最完美的陛下,眼下就要被一个丑女给玷污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
“呜呜!!!”
小蛮子是真的被吓到了,小六子突然就这样趴在他肩膀上痛哭,还哭得那么悲切,这画面……会引人遐想的!
“公公,那个……大家都在看我们呢。”小蛮子强颜欢笑,实际心里早就慌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公公哭吗?再看,我就让陛下把你们眼珠子给挖出来。”说完,他还冷哼一声,跺了跺脚,可没把大家的胃给震翻了。
要不是公公平时对他还算照顾的,小蛮子也想跟着众人一起吐了。
午间带着热气的微风从车缝灌了进来,毕竟是皇帝坐的马车,车内的空间还是挺宽敞的,可容纳十来余人。
杨墨将车窗的幔布放下,挡住酷热的阳光。
他回头,便见历夏已将沾了药水的白布扭干,然后一面将布敷在自己的脸上,一面动作迟缓地在他身边躺下,她的声音随之在后面响起。
“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
之前简单擦了几下就把药水倒下,想想她都觉得浪费,怎么着这也是瓶珍贵的好药,也许敷久一点,脸上的麻子还能因此消失呢。
想到这点,历夏怀抱美好的幻想快乐地勾起嘴巴,露出一抹恬静的微笑。
“小心别敷得太久,旦凡与药字扯到边,即使再珍贵的药,或多或少都会带着点毒性。”杨墨点到即止,这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但对他来说,历夏算是他破天荒的存在,与她交谈,他必须说一些浅而易懂的话,意思深了她会假装听不见或直接忽视,这也是出行的这几天相处下来,才慢慢发现的。
“那你一会记得提醒我,我怕自己睡着了。”因为眼睛被遮住,历夏凭借着他气息的方向,伸手攀上他的袖子……咦?这是胳膊吗?有点平……
杨墨嘴角的笑容忽地一僵,拿着书册的手毫不怜惜地打掉她一直徘徊在他胸前的手。
“这车外面,蓝天白云,人数过百,你是想公然引大家围观吗?”他的声音带着点冰冷,像是警告,但语气里面的调侃意味太明显了。
历夏却因为他这句话而急忙收回手,扑通一声,手臂肘儿不小心撞到旁边的水盆,药水顿时倾盆而出,洒了一地。
“该死的!”杨墨暗骂一声,她是故意的吧,这种药水一旦落在敏感的地方,可是会灼伤人的!
他整个跳起来,但因为车内的高度不及他的身高,头部猛地撞到车顶,而痛得被迫压低,硕长的身材以委屈的姿势站着,但是下刻——
“啊!”一记闷哼以扩大数倍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啊!”底下也跟着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历夏痛苦地捂着头,“好痛!”
痛?他的下巴更痛吧?
疼痛中,杨墨不忘居高临下地瞪向这个爱闯祸的小女人!
“唉,你没怎么样吧?”历夏吃痛地抬头瞥向他,这才知道他的下摆几乎全湿了,至于原因就不用提了,她吃惊地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急忙中,她赶紧用手中的毛巾替他擦干净。
这下,杨墨眼球瞪得更大了,以往令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受到了挑战,他狠抽了口冷气,试图捉住她在大腿乱摸乱擦的手。
“够了!我自己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她还记得那毛巾刚是干什么用的吗?
“对不起,你再忍耐下,一会儿就好了。”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历夏更担心这药水会让他的皮肤受到伤害,故没有停下手来,反而擦得更勤快,丝毫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
“不用了!”再乱擦下去,他就该担心日后还能不能传宗接代了。
可是眼前这个小女人似乎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还是一个劲儿地低头蛮干,杨墨顿时冷汗满面。一方是她用力太大,把他的大侧搓疼了;另一方面是他的亵裤几乎就要湿透了。
“再不住手,我就把你扔出去!”
终于,一向以温和优雅著称的南霆王,以前所未有的暴君形象冲一个女人大吼!
闻言,历夏顿时泪眼汪汪:“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并不是他头一次对自己动怒,但彼时他生气的模样委实比任何一次都要吓人,历夏低下头,有些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因车内动荡太大,马儿受到惊吓,前蹄突地高昂,一记嘶鸣过后,马儿焦躁地在原地打转跳动,咧开的大嘴企图破断缰绳。
其他正在休息的太监婢女,以及侍卫随从,纷纷被这突发状况给吓到了,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制住这突然发狂的马儿。
由于马车忽然剧烈晃动,历夏失去平衡而急速往后栽,后脑勺对准车尾小箱子的一个箱角。杨墨余光瞥及,大手改为揽向她的腰际想扶住她,两人跟着一块往后摔。
结果等车把式安抚好马儿,众人掀开车帘一看,顿时傻了眼。
这、这分明是一副春宫图!
“嗯……”历夏被撞得头冒金星,七晕八荤的,勉强撑着双臂爬起来后,却因为目及男人近距离的俊脸而吓得屏住呼吸。
她她她竟然骑在人家身上!
这种姿势她在某种的黄色小说里看过,好像叫骑乘式——!!!
车内无故多了许多刺眼的光线,于是她脖子僵硬地回头,顿时整颗心被石化了,瞬间碎了一地。
那些人,就这样站了多久……
“不许看!”
中气十足,这应该是杨墨自登基以来,最失态、最暴躁的一次,可以想像得出他是真的气炸了,这才会这么不计形象,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破功。
这大内总管可不是当假的,小六子虽说被异常暴怒中的杨墨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但也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急忙放下车帘,赶散众人。
“走走走,该干嘛的干嘛去,没见陛下正在发脾气么!”他这话说得非常好小声,若不是此时现场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只怕众人还以为他哑巴在张牙舞爪呢。
眨眼间的功夫,众人均作鸟兽散。
历夏注意到他整张脸都黑了,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口水,怯怯地举手发言:“那个,我是不是先出去比较好?”
下一刻,历夏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历夏尴尬地笑了笑,连忙以洗脸为由,跑到小溪边。
小蛮子和小六子满脸错愕地望了对方一眼,刚才、似乎……丑宫女脸上的麻子不见了?
“你看到了吗?”小六子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这打从娘胎就带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又不是变戏法。
“好像……真的不见了……”小蛮子同样震摄,难地置信的目光跟着追向历夏前往溪边的身影。
溪边,历夏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平常她跟别人相处还是满正常的,可是偏偏一碰上他,总是容易状况百出,难道……他们天生八字不和?
唉!那一会出发,她还要不要与他共乘一辆马车啊?
想到他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历夏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呃……他都气成这样了,她还是暂时少在他面前出现好了。
当晚,历夏就自动地钻进专门用来载婢女和公公的车子。
一开始,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存在着异常,有嘲讥的、有看不起的;但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挖苦的声音渐渐没了。
“历夏,你在画什么?”问话的是原本就在宫内照顾南霆王的宫女,叫玉敏。此次出来,为了路上方便,只带了两个婢女,连同她一共是三个女人。
“笑脸啊。”火堆前,历夏手里拿着树枝,小小的瓜子脸被火焰映得通红。
玉敏凑近一看,有点没看懂,隐隐应该是一张脸,还有手,舌头?
历夏见她对图照做,但是姿势没一个是对的,童心不由地顿起,她笑着说:“我给你们说一个笑话,要不要听?”
“好啊。”另一个婢女举手附声,她最爱听故事了。
另一端,正抱着枯枝回来的小蛮子显然不信:“要是讲完大家不笑,这半夜的火由你来看。”
出来的这些日子,除了开始时他们还可以夜宿驿站,但随着两国边界的靠近,地区的偏远,客栈也愈来愈少了,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为了不给百姓造成没必要的困扰,很多时候杨墨会命令大家在野外扎营,简单地度过一宿。
这倒也符合了杨墨一贯简朴随性的作风,但是苦了长年在宫中生活、享受安逸惯了几个奴才,不过随身侍卫倒是对这位能如此严格律己的皇帝深深地折服。毕竟享乐的皇帝常有,但能吃苦的皇帝却不多见。
所以,每次只要露宿野外,他们都会轮流派人通宵看火,保持火堆不灭,让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不敢侵袭他们。
今晚,刚好轮到小蛮子。白天赶路已经很累了,他只想早点回马车上休息,偏偏今晚还要熬夜看火,这还不让他趁机找个替死鬼当值。
“行。”她可是对这个笑话很有信心的。“这个故事讲的是有一对好朋友,男孩喜欢女孩,但因为女孩太出色了,男孩自卑而苦于不敢向女孩表白。有一天女孩见男孩闷闷不乐,于是就问他,‘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让你苦恼了吗?来,笑一笑嘛。’男孩看了女孩一眼,叹了口气,说笑不出来。女孩是个古灵精,她想了想,又说,‘那这样吧,我用一只手让你开心一下好了?’男孩眼睛顿时雪亮了起来,可是仅是一下下,他又苦恼地摇头。因为他觉得女孩还是不会喜欢他。女孩见状,又笑着说,‘要不,我用两只手?怎么样?’男孩的眼睛又再度亮了下,可是想了想,还是摇头加叹气。女孩看后,认真的考虑了下又说,‘那我用两只手,再加上舌头呢?’男孩听后,当然乐了,很兴奋的点头……”
“啊,历夏你好色哇!”两个婢女羞红着脸抢话。
连小蛮子都皱起眉头:“你这些开荤的东西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么恶心。”
这群人!明明一个两个都很想听的模样!!
历夏懒得解释,索性站直身子,把双手放在脸上,然后伸了伸舌头,调皮地做出一个鬼脸。“就是这样,好不好笑?”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但是下刻,众人哄堂大笑。
小蛮子都傻眼了,稚气的脸上有点泛红,他尴尬地挠着后脑勺,露出憨憨的傻笑。
敏玉笑到快不行,单手插腰作忍笑状:“历夏,这笑话是你想出来的吗?真是太逗了,还有没有,再给我们说说。”
长夜漫漫,大家围在一块说说笑笑也好,历夏也不介意。
“我可没有那么幽默,哪能想到这么经典的笑话,不过你们想听我还有……”
“好啊,那继续。”众人起捧。
怎么说呢,历夏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不起眼,不容易受人侧目,特别再加上脸上那一大片胎记后,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忽视她。而且她还以这样的一副丑颜去勾引陛下时,大家更以她为耻。但奇怪的是,当你与她相处过后,你就会忍不住想靠近她,甚至你会认为,之前的所谓的“勾引”,是否只是一种误会?
她喜欢未语先笑,浅浅勾起的笑容像清晨的一缕阳光,让周遭的气息瞬间变得闲适而又舒服起来,会令人安心地想跟她说更多贴己的话。
所以,是一种错觉吗?
总觉得她不像以前那么难看了?
脸上的麻子似乎不见了?胎记好像也淡了许多?
佛家有云,相由心声,一个人心灵的改变真的可以让外貌也变得漂亮起来吗?虽然觉得神奇……不过,眼前这个历夏和以前他们所认识的“红豆”真的分别挺大的,判若两人。小蛮子都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以貌取人,那么急促就一口回绝了宫配的好事!要是换成现在的历夏,其实他还是满愿意的。
“你猜他们在说什么?大家看起来挺高兴的,笑得那么开心。”
距离历夏他们不到五十尺的地方,也有人燃起火堆驱赶野兽,小六子循着杨墨的目光望去,是历夏与几个下人在说笑。
“肯定都是些无稽的玩笑,陛下是闷了吧,要不我让玉敏这丫头给你唱几首小曲,虽然比不上这宫里的乐师,但偶尔听一听这民间小调,也别有一番滋味。”小六子贴心道。
杨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兴趣,只是声音顿了下,又道:“他们很熟吗?”
“谁?”小六子又抬头望去,这次可看清楚了,历夏跟小蛮子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子挨得挺近的,几乎肩并着肩,头碰着头……呃,他该说真话吗?
“嗯?”杨墨稍微挑高俊眉,狭长的眼睛微地一眯,小六子的背脊忽地感到一阵恶寒。
他暗抹了一把冷汗,迟疑了下,便如实交待:“如果不是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小蛮子跟红豆、哦,不,是历夏,他们该在上个月就会有纪录落在这大内宫奴史籍上。”他暗指宫女与太监之间早被默许的宫配。
这种事并不新鲜,杨墨虽未亲自替哪个奴才配对过,但常有耳闻。
“是小蛮子提出的要求?”杨墨俊美得令人妒嫉的脸上表情淡淡,让人猜不透情绪。
小六子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陛下这是什么眼光,照外貌来讲,都是唇红齿白的小蛮子更占优势吧?历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是、是历夏,据说小蛮子不小心撞见了她洗澡没穿衣服,后来就被赖上了……不过……他死活没答应……”小六子的话愈说愈小声,最后一句几乎是咕咕哝哝含在嘴里带过。
这是怎么一种情况?陛下的眉毛一抽一抽的,看起来超级恐怖!
“没穿衣服,被看见?”他悠闲晃着扇子的动作一滞。
“好像……应该……我也是这样听说的……”偷偷打量着主子阴晴不定的面容,小六子壮着胆子,小声地问道:“陛下……你在生气?”
“我的样子像吗?”又是挑眉!
分明就是!小六子激到嘴边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装作没看透他的想法,咻地一声,玉扇被合起,杨墨突地站直身子对他说道:“这阵子舟车劳顿,这筋骨缺少活动有些乏了,你去叫历夏过来,替孤按一按,散一散这筋骨。”
小六子似信非信地领命。
他可以解释成……陛下这是在妒忌吗?……可是……为何不是比历夏长得好看的玉敏呢?不然安儿也行。虽然不是很漂亮,但至少没有那碍眼的一大片红色胎记。
完了完了,陛下不会是动真格的吧?
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小蛮子趁着历夏笑话讲完的空隙,拉着她到一旁小声地问话,以至于太过亲昵而不知道。
他指了指她胎记的地方,开始支支吾吾:“你的脸……好像不太一样了?”
“啊?是吗?”历夏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了,心里喜滋滋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杨墨有交待过不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能安逸。这是他的原话,估计是担心凝霜的奇效被人知道后,会有人来抢吧。
小蛮子很认真地点头:“你看,麻子都不见了,本来这地方好多……”
“或许,那东西是我故意画上去的呢?”历夏调皮地反问。随即在小蛮子一脸诧异的情况下,她捧起双手作幻想状,扮起一个带着憧憬梦想的怀春少女。“也许哪天等我碰见我喜欢的人,我也会让这边的胎记的也消失掉噢!”
“啊?你是在说笑的吧?”小蛮子下巴微脱,很难相信真有这种事,可是……她的模样不像在骗人……
“这世界这么大,千奇百怪的事时时在发生,也许不需要等那么久,明天我一觉醒来,这脸上的胎记就会消失不见了呢。”历夏眨眨眼,不改一向乐观的个性。不过话说回来,就不知道杨墨还愿不愿意帮她找凝霜,一想到最近他冷漠的态度,委实让她的心里很不安,也有点难过。
这时,他们见到大内总管小六子脑袋晃着快掉断似的朝他们靠近。 深宫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