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车帘,一派悠闲的杨墨正靠着窗边,遥望天边皎月。
听到声音,他下意识朝这边回头,月光正好映在他俊美的脸上,支颌浅歇的侧影清雅如仙人,让人忍不住仰望,欲伸手追逐又恐惊忧到他。
这样的人……近乎于完美……
历夏不由地怔在原地,在犹豫该不该唤一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她不曾喊过。
“上车。”字简意洁,杨墨俊容懒洋洋的,但温和的声音似带着一股魔力。
听话的上车,历夏在他的注视下,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羞赧的两抹红霞。
“你似乎忘记出宫前,我们订下的约法三章。”他脸上表情不变,算是湿和,但她却忍不住感到紧张,能嗅到他的不快。
“啊?我没忘记……”反射性回答后才感到莫明其妙,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念一遍。”他简单的下着命令。
历夏秀眉微蹙,对命令式的口吻有点反感:“听话,不得单独离群,不许擅自行动。”
“听谁的话?”他强调。
“……你的!”历夏心底有点堵得慌,他是故意在找碴吗?突然几天爱理不理,突然又阴晴不定,这皇帝真难伺候!
“但这几天你明显没有遵守誓言。”
历夏瞪大眼睛:“你这是扭曲事实!……明明是你在生气不愿意见我……”
杨墨挑高半边眉毛,不以为然地截话:“我有让你离开吗?”
“……没。”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见她气鼓鼓很不甘心地瞪着自己,杨墨的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霾,俊雅面容随即漾开浅浅的笑来。他动了动肩膀,扬扬手,历夏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正要穿过他身边之际,历夏只觉腰际被人扣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她坐在杨墨的大腿上,两人的头几乎撞在一块。
“方才我一直在想,这样头碰头、肩并肩的靠在一起,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敛起眼帘,似在感受。“还真的不错……我好像听到你的心跳声了……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啊!你在偷听我的心事!”历夏小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但他的大腿忽地收回,经他一吓,双手改为用力攀紧他脖子。
“我可不会读心术。”见到她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杨墨愉悦的心情可是以直线的速度往上飙升,典型是那种会因为她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而故意去欺负的恶劣男人。
见她完全不在状况内,杨墨好意提醒:“刚才你和小蛮子靠得很近。”
“那又怎么样?”历夏还是没明白,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男女授授不亲,你该避闲。”虽然他没有明着点破或承认,但如果预言属实,她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女人,那么他就不能容忍她给自己戴绿帽子,特别还是这么个假男人的公公……杨墨刻意忽视心中涌起的强烈不快。
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历夏先是提出想跟他交往,然后又想吻他,那接下来呢?她又会出哪一招?是惊喜还是惊讶?……可是等了许久,她却迟迟未有行动。杨墨不由地重新思考,她是否后悔了?还是之前那只是儿戏的玩笑?……谁知道,好巧不巧就让他撞到今晚这一幕!……这怎能教他不火大!
历夏一愣过后,差点爆笑出声。
杨墨不会是误会她跟小蛮子……在谈恋爱吧……
不是她看不起或者不尊敬人家,而是……怎么说,小蛮子应该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吧?如果真的要避闲,是否应该从他这个真正的男人做起?
但是她不敢开口,更不敢笑出声,因为杨墨看似温和的目光渗着一抹阴冷,让她不寒而栗,但又忍不住在想,他这样算是介意吗?那离吃醋远不……
外头锣鼓喧天,由远而近。
“咦,你听到没有?有锣鼓的声音。”转移话题是化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历夏不着痕迹地逃离他的怀抱,掀起窗幔,意外地看见有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喜轿旁媒婆如影随形,好不热闹。“有人要成亲耶!”
无声无息地靠近,历夏不用回头也知道这萦绕在鼻端的气息是属于谁的,还有……他们是不是靠得太近,隔着衣裳,她竟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是那么的稳健富有节奏。感觉……就像他自身后抱住她一样,可是这修长的手指明明搁在车窗的沿边。
“这是迎娶新娘子其中的一环,凌晨时分,新娘子会在选好的吉时内上花轿,再来到男方家,跟着新郎踏轿门背新娘进屋、拜堂成亲。”
磁性的嗓音在后面低低地响起,历夏为这过份的亲近而红透双颊。她是长生在都市的小孩,虽然听说过有些农村结婚时也有这样的例俗,但毕竟没见过,不由得兴奋难耐。
“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他还未吭声,历夏便已经溜出马车。
“远远跟着。”杨墨对着空无一物的黑夜丢下一句,便赶紧跟上。
当他们靠近时,花轿已在新郎家的门口停下,媒婆与夫家的人说着吉利的彩头话,新郎喜不拢嘴地揖着手接受大家的道贺,但含着浓情蜜意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花轿里的新娘,那心痒难耐的模样免不了又被大家取笑、调侃一番。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幸福,你说新郎新娘他们是自己交往的,还是经由媒人介绍?”问完后,历夏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里是古代嘛,肯定民风保守没有那么开放,这样的夫妻八成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我们南国讲究人权自由,就算是父母,只要儿女喜欢,也会衷心给予祝福。这里是南国与北国交叉点,属于两不管的地带,民风上应该更主张自由。”言下之意,也就是这对新人应该是相爱而结婚的。
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历夏忍不住发出惊叹:“想不到你们这边也挺开明的,那你们离婚率高吗?”
“离婚?”杨墨不大懂这词的意思,不过看她的表情,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类似休夫、休妻这样的。”历夏只能作最简单的解释。“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据最新统计,我们那的离婚率是6:1,也就是说,平均七对夫妻就会有一对离婚。”
“不,对我们来说,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就是一生一世的誓言。当洞房花烛内,新郎掀起新娘盖头的刹那,也代表着他要背负起一生照顾她的承诺,决不轻易放弃对方。”杨墨眉头紧蹙,对她口中所谓的离婚率很不赞同,难道她们那里的人都这般儿戏吗?
闻言,历夏心中充满了惊喜:“啊,这不就成了《诗经》里所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其实这应该才是正常的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不懂,那些急着离婚的人为什么都不能好好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彼此想想,各退一步,婚姻本来就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磨练,这样相爱的两人才能真的长长久久……唉,怪就怪他们生活在一个对爱情充满了不信任的年代。
“怎么,想嫁了?”杨墨脸上笑意明显,暧昧的目光刺目得令她招架不住。
“哪有!你想太多了,这是别人写的诗……”历夏双颊立马泛红,她仍是嘴硬,但逐渐偏低的声音却透露了她的心虚。
“等回到宫里,我可帮你招募。”
杨墨故意逗她,历夏又岂会真的笨到听不出来,于是她假装没听见,很认真地关注人家的婚礼,但其实……她的心怦怦然地跳得很厉害!
招募?对象如果是他的话,她一定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媒婆的催促下,新郎如愿走到花轿的前面,作势要踢轿门。
瞬间,吹锣打鼓再度响起,震耳欲聋,历夏只觉一阵昏眩,接着眼前一花,欢庆的画面开始混合着另一番影像。
前端贴着红双喜的灯笼忽地熄灭,轿夫将轿子放下,一时间锣鼓翻天,众人手中多了柄武器,就连轿内的新娘、新郎,以及媒婆也在瞬间化身为罗刹。
霎时,一阵刀光剑影划破了夜的宁静。
三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穿过她的身体,历夏惊讶地瞠大眼睛,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像是个实体,可是仔细一瞧,这吹弹可破的肤肌却透明的像是可以穿过去。历夏猛吸了口气,又有人从她的身上穿了过去。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硬生生的撕裂,然后所有的因子再重新的组装,恶心得令人想吐。
“闪开!”是杨墨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
历夏一回头,就见发愣的自己被杨墨一把推开,一柄在月光下泛着冰冷色泽的大刀虎啸一声,凶猛地在她先前所站的位置划过。
汉子面貌充满杀气,若非杨墨反应敏捷,只怕她此时已被劈成两半。
历夏急促地跑过去,但随着她的靠近,场境骤然又是一换。
“小心!”是她在大喊。
下刻,闪着银光色的刀锋穿透他的胸膛,一口鲜血自杨墨的口中喷出,汉子手中一转,她听见血肉割裂的声音,他正被剖心!
血色速度从身上撤离,是人体温暖的触摸让她回了神。
使劲地眨眼,再睁开,眼前还是吹打着喜庆的迎亲队伍,杨墨略显阴柔的俊容近在咫尺:“不舒服吗?脸色突然变得这么苍白。”
历夏茫然地看着四周,再看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刚刚似乎穿越时空看到许多即将发生的影像,可是……他大手的温度是如此的温暖,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是否该怀疑,刚刚那荒唐危险的境像只是一场梦?
这时,林中有浓雾飘来,乌云遮月,喜字灯笼熄灭了!
她又看见,普通的村民变成经验老道的杀手,杀意顿现!
“杨墨——”
“这里有危险,快走!”声音浮起之际,杨墨不费力气地拉着她折回营地。
才刚踏出两步,急促的脚步预骤然停下,惊魂未定的历夏仰高下巴望向他,只见杨墨本该是柔美的轮廓被月光衬得异常冷峻,锐利的视线落在前方。
不知何时,那里被一阵浓雾笼罩住,二三百名侍卫和几个宫女纷纷不支倒地,其中不泛有一小部分意志坚持者,还在作苦苦挣扎。黑暗里,有身穿黑衣的杀手凭借铁丝,头部向下自树顶垂落,手中利器潇洒地一划一勾,轻易取人性命。
夜风森冷刺骨,历夏整个人如石像般呆住!
虽然前方营地与此隔着一段距离,但长这么大,第一次目睹如此血淋淋的杀人情景,怎教她不震慑,双腿似被人缠住般,动弹不得。
“闪开!”
心思慌乱中,杨墨攥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一把长刀划过长空,落在她先前的位置,杨墨衣袖翻飞,趁机将人踢飞出去。
历夏当即心神又是一震,这不是与她之前经历过的影像一样么!
对方气势如虹,如今这种情况已是敌众我寡,此番想要逃出去,难!还要加上她这个武功全无的累赘一起逃出生天,更难!
“历夏?”杨墨脸上波澜不惊,夜风撩动他下摆的衣角,依旧飘逸从容。
“我没事,你自己当心,他们的目标是你。”她脸色难看,却带着一份不能反驳的笃定。
他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思绪:“你看见了什么?”
方才她有一刻的走神,那时候她脸上轮番替换了好几种颜色,当时他便觉得奇怪。
神色一峻,她毫不犹豫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杨墨只觉好笑:“你想护我?”
“对!”历夏想也不想就回答。她还有两次起死回生的机会,死不了的,可是他不同,如果真的被剖心……那么纵然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蓦地,杨墨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震住。
他抬头,正好对上她黑夜中如宝石般异常晶亮的眸子,当中刻有固执的坚持,再无其他。一时之间,他竟只是默默地看着,再难移开视线。
“我自幼习武,可以自保,你不必管我,有机会你便先逃。”良久,他才道。
“杨墨?”她诧异,此时他脸上表情淡淡,看不清楚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还来不及厘清,那些异装成村民的杀手便发狠地涌上来,他们的目标是杨墨。一声凌利的厉声响起,只见杨墨手中玉扇一转,化成后器,挡住了汉子的进攻,左手一抖,摊开的扇子在空中飞舞,扇端冷光乍现,割破了汉子的喉咙。
泊泊鲜血自伤口喷洒而出,汉子双手捂着喉子,身子抖了几下后,笔直地死去。扇子在空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后重新回到杨墨的手上,行如流水,帅气得让历夏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衣袖翻飞,舞动着玉扇奔进战局,一时之间,夜色当中一阵刀剑相叠,难闻的血腥味随着厮杀在空气中渐浓。
杨墨之死,在眼前再次掠过,历夏大惊,再也不敢犹豫。
既然想保他……那么她就不能再有任何顾忌和心软。
深吸了口气,她拾起脚边的兵器,那是刚才大汉临死前失手掉落的,彼时这大刀上耀着异常森冷的光,仿佛在嗤笑她的不自量力和卑微。
还来不及定下心神,眼神便被一道光芒灼到,她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余光瞥及有两柄大刀已然晃到杨墨的身后,仓促中,她挥刀挡住,虎口被震得生疼。
另一名汉子见状,当即以刀打断她的兵器,又踢了她腹部一脚,历夏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杨墨回头瞥及,立即跃身折回,在空中接住了她,缓了几步才站稳脚,两人差点就撞到后头的参天大树。
“你没事吧?”他抽空问道。
嘴角淌下血丝,历夏却置若罔闻般地冲他低喊:“别管我,带着我你是逃不了的。”
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杨墨没有回答她,再度被涌上来的杀手缠住。夜月低迷,历夏没办法看得清楚,偶尔会有热腾的液体洒到脸上,她身子抖了抖,就盼那不是杨墨的。
“先捉那个女的。”黑暗里,有把声音在喊道。
历夏一惊,忙不迭想要寻个地方躲避,她决不能拖累杨墨。谁知道脚下才刚刚踏出,一记剧痛袭来让她难以跨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脱臼了。
冷汗直流,她一跛一跛跑向打斗的相反方向,几名汉子互递了下眼神,当即明白她的心里打算——拖住他们几人的速度,好为那个男的争取一点时间。
明白这个想法后,脚下迅速一提,很快就追上她。
眼观八方的杨墨当然也瞧见了这一幕。他想起国师之话,娘娘既是福星,自是可以挡煞——那么这煞,她可挡得了?
有云雾在眼中置滞,仅是一会,迷茫尽拔,杨墨踢飞离他最近的汉子,转身朝她奔去。
历夏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可是当杨墨的纵身出现,几个汉子眼中金光突现,那些冲着她而来的刀刃在瞬间改变方向,全部冲他砍去。
“杨墨小心!”历夏大叫,眼中的场景与预知中的那一幕在重迭。
这样攻其不备,杨墨还能有命在吗?剖心!剖心!有把声音疯狂地在心里大喊,扰得她心绪不宁。
历夏不作他想地冲上去,拖住最后一个人的大腿,那人一时不察行动被阻,被拖倒在地,他一个大怒,举起大刀准备将她大卸八块,谁知道才站起来,一个硬物重击他的脑袋。
“你……”眼前好像有一群星星在绕圈圈,大汉困难地挤出一个字后,这才昏了过去。
“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别怪我。”历夏手里抱着石头,惊骇未定,毕竟是第一次伤人,身子难免发抖。
险些中招,杨墨避过腰隙的长剑,用玉扇打开胸前足以致命的大刀,另有五、六柄刀剑自左右两面夹攻追来,他翻身旋转,轻易地避开。
“你身后还有!”历夏出声提醒,随即搬起石头朝想对杨墨不利的汉子砸去。
脚下还未站稳,一柄刀刃自腋下袭来,杨墨一惊,以手扣住对方的剑锋,刚想反击,就见汉子被石子当头砸头,身形晃了下,跟着倒地晕过去。
“小心!”
这是他今晚在她身上收到的第几个“小心”?
杨墨来不及细数,侧腰一把大刀砍过,割破了他的长袍,他眸中闪过愤怒,玉扇在手中改变方向正想取那人的性命。回头的瞬间,却见另一把长剑当空袭来,眼前一抹身影窜出,杨墨看见长剑刺穿她的心腑,刹那间殷红的鲜血自她胸膛向四周蔓延,染红了鹅黄色的衣裳。
汉子知砍错人,微地一愣。
血溅红了他的眼,杨墨怒不可遏地一声低喝,玉扇如有灵性地自从掌中飞出,凶狠地取下那两人的首级……
其余杀手惊恐了,一时间面面相觑,竟不敢独自上前。目光交汇之际,达成共识,准备群起而攻之,将他们一并诛杀。
杨墨双眸赤红,充斥着血腥的暴斥,正欲起身奋斗,襟子被人揪了一下,历夏手里拿着一个异常熟悉的烟雾弹。
“用这个……”她的声音稍低。
他讶异:“是青书给你的?”
历夏吃力地颌首,说:“他们人多,不要力拼……”
这点他当然知道,只是刚刚……真的很想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他从来不是个如此暴戾之人,但是当他见过她受伤的刹那,他的理智被掘弃,疯了只想这样做。
烟雾弹放出来的刹那,四周白蒙蒙地一片,杨墨趁机抱起历夏,躲进一旁的草丛。追杀他们的伪村民担心这白雾有毒,纷纷撤退逃离。
“咳!”脆弱的咳嗽声,在这异常寂静的时分变得异常刺耳。
“撑得住吗?”杨墨惊慌地擦去她嘴边刚刚呕出的大口鲜血。
吃力地抬眸,历夏对上的便是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不由得莞尔浅笑:“还好挡住了……”
“……你早就知道?”
“是看见一点……哈哈……”历夏想笑,但不小心扯到了胸膛的伤口,疼得她秀眉大蹙,冷汗直流。“这剖心……还真的……好痛!”
明明是想笑,但到最后却变成咬牙切齿。
这个笨蛋,心口被刺穿,当然会痛了,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杨墨顿时气岔,但内心另一个想法却如浪涛般几乎将他淹没。
“为、为什么?”
他开始不懂,她是福星,用她来挡煞,这本是此行的目的,可是到了彼时,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颤?是因为害怕……失去吗?
她试着再挤出一抹微笑,但发现这笑有时候还是挺难的,于是只能无奈放弃。
“没、没有为什么……我有不死之身……你忘了?我可以起死回身……但是你不行……”原因很简单,只是如果可以,下次能否换成别的方式,死的滋味真的很可怕。
“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陌生人?”
“你不是……陌生人……”声音未落,她又呕出一口鲜血,想再继续之前未完的话,却发现没有气力,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地像是随时会死去一样。
草丛中,传来轻微的踩踏之声,杨墨危机立起,正准备出手,就见有人抢在他之前出声:“主子是我。”
玉扇一滞,杨墨问道:“为何现在才出现?”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与往常无异,但是熟悉他的左蒙听出了那股极力被压住的不快,他相信彼时的主子很想将他扬灰锉骨。
这点小小的感知让他惊愕,不由得探头望向他怀中的女子,只是这暗夜掩去了她大半的容颜,以致无法看清。
“被拖住了,那些人似乎早知道我的存在。”
其实事实并非像左蒙说得那么轻松,对方个个是高手,出手又狠辣,他有好几次差点被刺中要害,幸好都硬挺了过来。
左蒙是南国第一猛将,当初杨墨刚做上皇位,暗中有不少人欲窥视和加害,于是两人私下达成协议,左蒙在一次战役中诈死,从此以影子的身份活在暗处保护他。这件事连解青书都不知道,所以可想而知,背地里想杀他之人将他调查得有多彻底。
“主子,我们该离开了。”
烟雾弹造成的白雾渐渐淡去,方才袭击营地的有毒浓雾已经随着方向的转变慢慢向他们这边飘来,左蒙小声提醒。
半刻的犹豫,杨墨望了历夏一眼,想起当年登基时,亦是这副景象。左为生右为死,一方用胞弟青书的性命威胁自己,一方用万民压迫自己,他只能择公弃私,半点不由得自己选择。因为自决定坐上这个皇位的那刻起,他便不再是杨墨,不再是自己……
所以现在——他当机立断:“先回营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不相信自己亲自挑选的侍卫队会有这么差!
“是。”左蒙领命。
下意识地低头,怀中的女人已是奄奄一息,双眸阖上,若不是秀眉仍然拧紧,胸膛微伏,他真的会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撑下去。”他握住她的手,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杨墨知道她一定听得见自己的话。
历夏疼得眉头拧得更紧,连小小的呻吟都办不到,只是在想她的手骨一定会被捏碎的,这么痛,可是……远不比心脏被刺疼的万分之一。
隐隐感觉到,那股温暖着自己的温度在撤离,她被放在地上,急促利索的脚步声短暂地响起,又是迅速地消失。
四周……安静了下来。
好像有,知了——知了——蝉的叫声?
奇怪,夏蝉不是一般白天叫的么,怎么晚也在叫?
有点冷,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大冬天的时候掉进游泳池里,然后那股冷意忽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一滴地将她包围、吞没。
临了,历夏还在想杨墨那句“撑下去”,还包含了哪层意思,但终究来不及想清楚,思想便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心跳停止了跳动。 深宫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