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顺精神一振,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刘协一一道来。黄巾起义尚去不远,穆顺对此依旧心有余悸。一旦天子被打倒,他这个依附皇权的产物将生死难料。
“嗯!”刘协听完穆顺的讲解,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穆顺慢慢抬头,担心地看向刘协。这个小天子一心要将轨道修筑遍布整个天下;民夫厌役,这可是任何工程无法行动的根源。小孩子一向心志不坚,从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
“干旱...”刘协手指敲着案桌,脑子飞快地沉思起来。
穆顺瞥了一眼外面的沧池,心中的一丝得意不禁再度浮了上来。左令因为渎职的原因,又被天子闲置了起来。这使他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还趁机除掉了不少老阉党。
“穆顺!”
“啊?奴在!”穆顺连忙拉回思绪,疑惑地看向刘协。不知道这个想法怪异的天子,又有什么好主意。之前听他讲过什么高炉炼铁,蒸汽驱动还有能升空的气球;这些都令他耳目一新。
“你立即前往东平乡,招皇甫嵩大都护立即进宫入对!”
“喏!”虽然不知道天子的目的是什么,但唯命是从总不会有错。穆顺随即转过身来,手持着刘协取出的金牌退了出去...
皇甫嵩早已回来多时,不过他坚持要等诸侯们一起入城。觐见天子并不算正式入城,所以刘协也没有出城门去迎接。而皇甫嵩接到口谕后,则绕道从南面的西安门直接进宫。
涂上黑漆的小型马车,咕噜噜地从西安门的城门洞中穿过。除了验令牌的城门校尉外,没有一个兵卒知道这里面坐的就是皇甫嵩。
此刻摇摇晃晃的车中人,花白浓密的眉毛正呈倒八字形紧皱。车内没有什么装饰品,有的只是一张一人高的大弓和一把精致的手弩。
这个身穿常服坐在马车中央的,正是老将皇甫嵩。蓝田诡异和渭水民变两事他已经知晓,甚至连天子招他去的原因,也有所洞悉。
蓝田的事数千人亲眼所见,绝不会像马杨等人所说的子虚乌有。当然,街头愚妇所传的施展法术什么的,他也简直嗤之以鼻。要是真有,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倒是让一向对军事敏感的他,直觉战争可能会发生变化。要是普通兵卒也能操纵会爆炸的武器,那天底下还有什么战阵攻不破?有什么城池无法拔?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他相信他的从子皇甫郦,有才智能战胜残军。
而渭水兵变更加不值一提,充其量只是地方骚乱罢了!朝廷对于反叛这两个字太过敏感,方才会手忙脚乱。就在他出神时,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
“大都护!”车外的亲兵轻轻呼唤一声,皇甫嵩听闻后轻轻一拉窗帘。高大巍峨的宣室殿在不远处的高高地屹立着,安静而又庄严肃穆。
刘协已经换上了常服,在前殿的养心殿等候。皇甫嵩在引路宦官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殿中。他稍稍瞥了一眼幽暗御座上的黑影,便整理一下衣冠躬身行礼。
“臣,皇甫嵩叩见陛下!”
“爱卿免礼,赐坐!”刘协半俯视地上下打量着皇甫嵩,轻轻向旁边一摆手。一个多月不见,皇甫嵩明显比上次见面更具自信了。
皇甫嵩也不推辞,移步到一侧跪坐了下来。宦官随即奉上茶水后撤退,殿中仅剩君臣二人。
“皇甫爱卿先歼灭牛辅,后又灭亡南匈奴!朕待大汉千万百姓,多谢爱卿!”刘协忽然间站了起来,对皇甫嵩长身一揖。
“不敢不敢!陛下前番已有赏予臣,臣实在受之有愧!”
刘协飞快地看了一眼躲闪的皇甫嵩,心道又是个难缠的老家伙。这个老家伙在军中影响力大,还要插一脚进中枢去,看来是不懂什么叫明哲保身了。
“爱卿从左冯翊而来,当知一路毁坏几何?”刘协没有急着直奔主题,而是慰问一下受灾情况。听说叛军过后十室九空,房屋和农田必然受到损坏。
“臣之所见,唯白骨与荒草耳!”
“......”皇甫嵩武夫的直脾性,使得见惯了文官扯皮到天边的刘协非常不适应。一路的白骨和遍地荒草,可想而知破坏有多大了。
“既然如此,那等叛军降卒当如何处置?”刘协随即将问题试探地抛出去,这可是政事堂这两天争论的主要事情。
马日磾称要尽杀之修筑京观,这点得到了军中将校的支持。而杨彪则说要彻底收复教化,觉得杀俘不祥的文官纷纷赞同。
“彼等孽畜害人不浅,岂可轻易让其一死了之?涂炭生灵者不除,谈何教化?当从今往后起,一切苦役皆差遣彼等...”
“好!依卿所言,朕即刻去书政事堂!”皇甫嵩这番话说到了刘协的心坎里了,他立即扭头一示意。现在门口处的宦官,连忙冲了出去。
“陛下之意,可是要让俘虏去修筑堤坝?若果是,臣必死谏陛下万万不可!”
“爱卿放心,朕绝不会。”刘协念头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说他不看好马杨二人的手笔。而是恰恰相反,因为战斧不稳定因数会使得堤坝隐患防不胜防。
终究还是护着政事堂,刘协沉吟了片刻又问道:“爱卿,袁本初等人可适合出镇地方?”这属于军方的时候,问皇甫嵩比谁都要合适。
“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必不可让其掌军!曹孟德文武双全不畏贼虏,可保一方水土安稳。陶谦任徐州牧多年政绩战功斐然,可升迁调任。刘表...”
主位上跪坐着的刘协,仔细听着皇甫嵩的总结。再加上自己对历史的原有认知,很快诸侯们便立体化地呈现在脑海中。通过老司机眼睛,往往可以看到许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皇甫爱卿洞若观火,朕实在难以企及!”刘协点了点头,目视着门外慨然一叹。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这句话无数人说过无数遍,但多少人就栽在这个‘知’字上?
比如对方会吃饭喝水,这个谁都知道。但如果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会喝多少水;那这个区别必然是很大的。
“不敢当...”皇甫嵩推脱了一番,语气始终不咸不淡欠亲近。刘协也嫌双方‘代沟’太大的缘故,没有过多长叙话。谈了谈并州的事情后,刘协便将他打发走了。
养心殿再度安静了下来,穆顺小心翼翼地位刘协满上了茶水。一柱袅袅轻汽从杯中升起,茶团逐渐将开水变得苦涩。刘协已经习惯了这种‘上等茶’了,因为太过跨时代的东西出现,只会使他心中的思乡之心更痛苦。
“政事堂书文,请陛下过目!”一个小黄门,奉上一卷竹简后便退了出去。
刘协当即解开了系绳,用拇指压着卷背慢慢拉开。只见上面又是一连串的隶书小字,是出自马日磾的笔迹。内容嘛,无非就是扯一大通要吸取教训为由,扩军以弹压地方。
刘协看完后嘴唇一抿,鼻子轻轻地冷哼一声。一个左中郎将居然能训练统领两万大军,这不是变相提拔吗?好吧,时至今日,就连当初一同并肩作战的马日磾都露出了贪婪的本性了。
一个两个都是典型的野心家,难怪汉室会最终走向灭亡。
“陛下,其实方才大都护所说的,乃是《百战论》所载!”
“哦?”刘协连忙偏头瞥了一眼垂手而立的穆顺,心中一阵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这般耳熟,原来是马日磾最近捣鼓出来的兵书所评点的句子...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