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又点起了走马灯，律令非和汪莲房踏上操斑斓的回路。
“三弟妹嫁给三弟也已经有七年了，一直没能怀上个孩子，虽然她跟三弟在夫妻关系里一向占上风，但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总归是惹人闲言碎语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仿佛是千古至理名言。律令非一直与戚婉不对付，也从未去了解过她的悲喜。
难怪她曾偷偷摸摸请方济世给她诊脉，又对老太君送自己的多子石榴心存觊觎。汪莲房有荀少康，荀长颢有怀珠韫玉，唯独她，除了敛财，一无所有。
律令非被青梅手中的走马灯都晃得头昏眼花，红豆去了厨房打热水。律令总算回到了凌霄苑，在五光十色的前路，荀长颢只身站立，被律令非这一身奇装异服的打扮惊得眉头一皱。
“糟了，侯爷！”
律令非抬眼一看荀长颢，下意识伸手遮挡自己的妆容，这满面血红可是晋姝死相的仿妆。
“你，又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事？”荀长颢一本正经得问道。
“反正不是背夫偷汉。”
玩笑一般，律令非遮住整张脸也挡了视线，疾步一个打绊，便被荀长颢扶在臂弯，整个造型暴露无疑。
“你学唱戏去了？”荀长颢十分认真样子。
“唱戏？”律令非凝视荀长颢的眼睛，或许他并没有联想到晋姝，如此倒是自己多虑了，“我扮鬼去了。”
“扮鬼？你玩什么把戏，这个样子真吓到人怎么办？”
“说了扮鬼，当然就是为了吓人，不然有什么意义？”
“你到底做了什么？”荀长颢追问到底。
“你真想知道？”律令非有一分犹豫，提醒道，“这事可能会让你有点不高兴。”
“无妨说来。”荀长颢转身拉着律令非进屋。
青梅抱着走马灯，笑得色彩缤纷。
房中，荀长颢凝视着律令非这一脸浮夸的红妆，仿佛能够看出点什么。
“我装鬼去了，装的鬼是，先夫人。”律令非有些难以启齿，终于说罢。
果真，荀长颢的眉目一刹那颤动，连眼神都变得不自然。
“上次抓到的那个夜香女是贼没错，但是最近的贼另有其人。”律令非继续解释道，“是戚婉偷了紫藤苑中值钱的大摆件拿去变卖。如果告发她势必会给她留下恶名，在府上失去立足之地。但如果我以自己的名义出面私了此事，以她的性子肯定会打死不认，闹到最后不可开交。我装鬼吓她，是希望她自觉交出偷去的东西并且以后不敢再犯。”
荀长颢不禁欣慰一笑，虽然装神弄鬼并非一桩好事，但律令非这人抓到之后居然没有揭示开让人尽皆知，却是更为意外。
“你变了。”荀长颢隐匿了苦涩而笑道，“你变得会为人着想了，而且三弟妹还是与你关系最差的那个。”
“是大嫂为她求情，否则我一定会揭发她的罪行。”律令非口气坚硬如旧。
“你能听大嫂一劝，也是一种好的改变。”
红豆送了洗漱用水来，律令非梳起头发洗脸，手法相当狂野，清水变红，却依然没能洗净这张脸。
“还有一件事，大嫂希望你给你的兄弟找两份正经的职业，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去捞偏门了。”律令非一边说一边擦拭脸上的水渍。
“我这几日安排一下。”荀长颢说罢抓住了律令非手，点亮了她眼里的惊色，从她手里取过巾帕，说道，“脸还没干净。”
荀长颢为律令非擦拭残留的血色痕迹，比起律令非惯常的大手大脚，倒是他这个男人更为温柔细腻。从额头发迹，到鼻翼细微处，再到下颌棱角，将残余的颜色擦拭得一干二净，再现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庞。
律令非莫名滋生了被呵护的感动，是这一生铭刻，绝无仅有的温柔。
轰然一阵雷鸣，雨未下，律令非的眼泪已先落下，一颗晶莹剔透，带出了眸中无声撕心裂肺的疼痛。
而荀长颢，最能体会这种哀莫大于心死。
荀长颢的指尖掠过律令非脸颊的勒痕，不禁微微颤抖。此刻的律令非与往昔判若将其，她的刚强坚硬不复存在，她的柔弱哀伤失去保护。
荀长颢自心底的泛起怜惜，晋姝或是晋姝，杜若菲还是律令非，都可以混为一谈。
荀长颢情不自禁，将律令非轻轻拥抱。律令非的内心寒刹那感知到荀长颢的温暖，这一刻的温暖是切实的真，但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抱团取暖是最虚晃的情。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律令非轻易将荀长颢推开，“趁着还没下雨，你回去吧。”
“抱歉……”荀长颢的手心落空。
荀长颢走出房间的刹那，惊雷洒落瓢泼大雨，他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背影模糊在雨中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律令非的清醒涣散，她转身几步撞在了门上，追不上消失在大雨中的背影，永远追不上。
“等雨停了，你还会回来吗？”
一墙之隔的房间烛光亮起，荀长颢擦拭着淋湿的头发，不禁回想律令非的眼泪，她的泪水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是她不愿启齿的。
次日中午，律令非去到紫藤苑，桌上放着一袋金银珠宝和银两，是戚婉如约送回来的。去到账房，律令非又吩咐管家预备两份一百两银分别送到莲荷苑和海棠苑。
经昨夜一事，戚婉仍然心存惶恐，归还紫藤苑的东西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十分不安。
“婉儿，给我倒杯水。”荀长仁躺在床上。
“喝什么水自己倒！”戚婉抱头坐在妆台前不起身。
荀长仁不得不自己起身倒水喝，便听闻有人敲门声，戚婉便是惊弓之鸟。
“谁啊？”荀长仁打开了门，“大白天锁什么门？”
来人是账房管家，见过三老爷，便说道：“夫人命老奴送来银两，以备三老爷与三夫人不时之需。”
“银两？”戚婉心存怀疑地走了过来，接过盒子打开，果真是如假包换的银子，“夫人，不是老夫人？真的是杜若菲让你送来的？”
“回三夫人，确实是年轻的夫人命老奴送来，还有大房也有一份。”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