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离开之后,荀长仁和戚婉二人四目相对疑惑重重。这律令非断了他们家里和外头的两条财路,却又平白送银子来,是否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嫂可能是心软吧。”荀长仁猜测道。
“她心软,她平日里何事服软过?”戚婉质疑,
“也许是嘴硬心软。”荀长仁又道。
戚婉将信将疑,管家走后没多久,红豆又来到海棠苑,还带着一份戚婉觊觎许久的礼物。
“多子石榴!”
“夫人吩咐奴婢,将此物交在三夫人手上。”红豆说道,
“为什么?”戚婉更加迷惑了。
“奴婢不知,夫人自有她的好意。”红豆也就离开了。
一边是自身缺乏且孜孜以求银两,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心愿寄托,律令非将这两样都送到了戚婉手里的,是她相识长久以来最大的动摇。
荀侯府收到首饰铺的议价通禀,律令非便带着老管家一道前去,商议谈妥付款之后,交易也就结束了。
律令非闲步走着,巧合目睹了一场黑白是非的小插曲。
一只钱袋从匆匆行走的主人腰包里掉落,一只苍白伤痕的手拾起了沉甸甸的钱袋,碎步向失主追了过去。
“谁掉钱了?”她的声音十分卑微。
那人察觉自己钱袋丢失转身回看,便见她手掌心握着自己的钱袋。
她便是脱去厚重斗篷的夜香女,脏乱的碎发遮挡面容,惶恐失措的她被失主一把抓获。
“偷东西,小偷偷钱啊,大家给做个证明,这个女贼!”
“我没有偷,我捡到……”
“哎呀,她好臭啊!”旁观者指指点点。
“我没有,我没有……”夜香女无力挣脱男子的手劲泪眼模糊。
“住手!”律令非径直走了过去,“放开她。”
失主看律令非穿着打扮整洁利索,气质也不像普通草民,还有下人跟从,便客气地问道:“这位夫人,我抓偷钱袋的贼,不违法吧?”
律令非的目光掠过无助的夜香女,她低垂着脑袋躲避周遭的目光,额头的磕痕触目惊心。
“她没有偷你的钱袋,是你走的太快掉出来了,反倒是她,捡起了钱袋追着你想还,但被你当成了贼。我亲眼所见,我们的管家也可以作证。”律令非问道老管家,他却昏花的双眼盯着夜香女出了神,“老管家?”
“啊,是,老奴也看到是这位女子捡起了钱袋。”老管家作证道。
那人松开了夜香女收起了钱袋,却依然鄙夷不屑,说道:“就当是我掉了好了。”
围观之人散开,律令非也让管家先行回府。
“谢谢,夫人。”夜香女颤抖道。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把看到的事实真相说出来而已。”律令非说罢还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拿去医馆包扎一下额头吧,如果感染严重可能会烂脸,以后不要再偷偷摸摸了。”
律令非话不多说,转身离去。夜香女瘦弱的手心甚至撑不住这几两碎银子。
阿苦从巷子经过里看到漂亮夫人,但律令非已经走远,他看见了自己站在街上哭泣的母亲。
“娘!娘你怎么哭了?”
夜香女狠狠跪倒在地,将小小的儿子作为依靠拥抱。
“阿苦,娘错了,娘真的大错特错了!”
律令非只身走在回荀府的路上,来往行人各行其路,各生悲喜。
天有不测风云,一声晴天霹雳,一顿乌云从山边滚滚而来,人人的脚步开始仓惶。
“这季节啊,雷雨说来就来,快点收拾躲一躲吧。”
律令非不仅没有加急脚步,反而缓慢了步伐,眼看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落地面,也敲击着律令非的身体心灵。
雨水打在律令非的眉睫,她闭目仰首,感受雨水冲刷脸上的冰冷无情,脑海里是许多年前的大雨倾盆,模糊记忆。
雨声未歇,敲打律令非脸颊的雨滴却停止,她睁眼,只见一道伞缘挂落雨帘。
“姑娘,雨落冷寒,若是任它淋湿了身体,会生病的。”
律令非蓦然眼眸一亮,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念念不忘却又不尽相同。
刹那转身之际,纵使眼前尚有雨滴残留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的心理防线依然为眼前所见之人地裂山崩。
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子身长八尺,玉树临风,亦非因为他神色冷峻,俊才夺目,而是因为他像极了她深藏于心的爱人。
“纪宁!”
律令非嘴里叫出这个名字,已时隔五年之久。她情不自禁抓住他持伞的手,温暖如旧。男子被律令非的举止惊到,他将伞柄塞进了律令非的手中,片刻失措的目光归于平静。
“姑娘,这场雨不会很快停歇,这伞你拿着。”
说罢,男子离开伞下走入雨中,目光胜似雨水清冷。律令非眼里如梦似幻的思绪错综复杂,手中的雨伞落地惊起水花雨水,她再回神追寻,那人已消失在雨境深处。
“纪宁,纪宁,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啊!”律令非在雨中大声呼唤,呐喊出的是满心的压抑,泪雨交加,雨水如心血流淌。
没有纪宁,明明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有了。
风吹油纸伞滚到律令非脚边,她拾起雨伞,独自踏上回程。
雨起雨歇,律令非回到荀府已是失魂落魄,青梅红豆为她擦拭换衣,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墙角那把雨伞,它是真实存在的,但那个人呢?
这之后接连几天,律令非都会在午后带着那柄雨伞去到那日的街上,在人来人往中焦灼地寻找着熟悉的脸庞。
倘若他真的存在,他会路经此地,可律令非一次也没有再遇见那个为她撑伞的男子。每每难怀憧憬地出门,黯然神伤地归来。
再一次无果而归,律令非在凌霄苑外遇见了戚婉和汪莲房,她二人正在莲亭乘凉,满池的莲花已经盛放。
“二弟妹这是从哪回来,天也没下雨你怎么还带着伞呢?”汪莲房问候道。
戚婉在一旁没有开口说话,没有平日的针锋相对,斗嘴争胜。
“只是出去了一趟,没什么。”律令非眼里的锋芒尽都磨灭。
“大嫂跟三弟妹还想着该怎么谢谢你呢,三弟妹你也说句话啊。”汪莲房催着戚婉。
“谢我,为什么?”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