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与汪莲房安置了无霜并且嘱咐她暂时不要靠近鞠府。对于她和鞠文宣的爱情故事,律令非总觉得疑点重重。
回到荀府之后,当晚,律令非便向荀长颢提起今日无霜的事。
“鞠大人今日出殡,文武百官皆不知情,原来是鞠夫人有此谋划。”
荀长颢庆幸律令非能够救人一命,对无霜的感情故事,也只能徒增感叹。
“我总觉得这个故事不会那么简单,无霜也未必向我全盘托出。”律令非罗列疑点道,“首先,按照这里的门第之间,儿子与他们认为并不门当户对的丫鬟相见相爱,绝大部分的父母都会反对。但鞠大人的做法还是很令人迷惑,他没有驱逐无霜,反而让她离自己更近,甚至引人怀疑,落人话柄。”
“鞠大人或许是怜惜她一个丫头无亲无故。”荀长颢想道。
“鞠大人如果真的心存良善,为何不能成全儿子与爱人,只是无名无分的妾室甚至通房丫鬟对他们而言应该都是小事一桩吧?”律令非大胆猜测,“排除鞠大人与无霜有染,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鞠少爷和无霜是兄妹?才会导致鞠大人既不能允许二人相爱相亲,也不忍心驱逐自己的私生女。你先前不是跟我提过无霜的出身,有没可能她母亲本与鞠大人有缘,才嫁给他人,生下孩子?”
“先前我所说过于简略,其实经过鞠夫人多年求实,多方打探,她万分确定无霜的生父确实是另有其人,这才容许她作为下人留在府上。”荀长颢肯定地说道。
律令非的揣测被事实否决,假如是鞠夫人芥蒂此事,必定会一查到底,如果无霜是鞠大人的私生女,她又岂会质疑二人苟且。
次日,律令非与荀长颢以刑部收纳官生前公务为由再访鞠府。
此番鞠夫人没有出面,只让管家为几人领路。
“鞠夫人经受丧夫之事,必定痛不欲生,一时糊涂做错事也是情有可原。昨日你当街拦行着实不妥,一会儿你与我去拜访鞠夫人道个歉?”荀长颢跟律令非提起。
“待会儿我跟你去。”律令非能屈能伸,一脸郑重,“先查案情。”
“这般严肃,以后刑部有案子都劳烦你如何?”荀长颢叹息道。
“求之不得。”律令非毫不犹豫地同意。
“那我岂不是可以退居家中,安享清福了?”荀长颢含笑说道。
“你如果真要跟我交换,男主内女主外的话,我倒不是不能答应。”律令非真心所想。
“休想,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妻子劳碌奔波,自己安享清福。”
“严肃点,我一定要查清楚鞠府内幕,说不定跟鞠大人之死脱不了干系。”
应律令非所求,荀长颢吩咐鞠府下人带自己二人去见鞠文宣。无霜所言总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或许能从鞠少爷这里得到答案。
下人对荀侯自然不能悖逆,但引二人走到鞠文宣院中,才知他昨日起被锁在房中,不吃不喝,昨晚起更不吵不闹。”
下人打开了房门,律令非与荀长颢推门进去,只见鞠文宣双目神色丧尽,坐靠在床脚地上犹如死人一般。
“少爷吃点东西吧!”管家心疼不已。
“他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律令非问,管家小声回答,“是,自从夫人告诉少爷无霜已经被活葬,少爷就不吃不喝,不吵不闹这般了。”
尽管管家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鞠文宣听到了“无霜”二字,他疯魔一般跳起向律令非和管家冲了过来。
“无霜在哪儿?”鞠文宣全人撞在荀长颢身上。
“少爷,您别再执迷不悟了!管家苦苦相劝。
律令非却沉稳气定,不疾不缓地开口说道:“无霜没有死。”
鞠文宣神色一怔,眼睛里重新点亮希望。
“无霜人在哪儿,她不是被我娘活埋了吗?她还活着,她在哪儿?”鞠文宣心急如焚。
“她当然被关在刑部大狱里了,她害死了鞠大人,杀人偿命……”律令非无比严肃地说道,“她虽然说此事与你无关,不过我与大人还是觉得你有可疑。”
律令非与荀长颢一个眼神交流,他便领会了律令非的用意,开口说道:“没错,疑犯经不起严刑逼供,已经招供一切,承认是自己害死家主,却唯独对你言语维护。不知鞠少爷与此事究竟有无相关?”
“我们少爷怎么会杀害他自己的父亲,这不可能!”管家情绪激动起来。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爹。”
鞠文宣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溃不成军,终究跪地坦白一切。
原来,鞠大人对儿子和丫鬟感情的干涉并没有让二人情断,二人更是早已私定终身,枉顾礼法,以身相许。
事发当晚,鞠文宣得知父亲公务缠身无法归来,便在半夜三更溜进书房院与无霜私会。二人干柴烈火,情到浓时一番缠绵悱恻,不绝如缕。
岂料鞠大人深夜归来,他注意到无霜房间尚有一点微光便走了过去,听到房中二人躁动之声便破门而入,亲眼看到男女苟且偷欢。
鞠大人宿病心疾,事发突然,他一时气逆,竟活生生地被气死了。
一句“孽子”竟是鞠大人对儿子最后的“称许”。
鞠文宣不敢承认自己气死父亲,也不能玷污了无霜的名誉,才伪造了鞠大人死在书房的现场。
深夜吓人敲门时他正在房中安置遗体,幸好他锁了门,又临时假装打鼾让人以为父亲已经就寝才瞒过了下人。
没有命案,只有人命,鞠文宣和无霜既是杀人凶手又不是凶手。
鞠文宣狠狠磕头,铮铮男子涕泪横流,“是我害死了父亲,都是我为人儿子不孝,枉读圣贤书,求大人放了无霜,她是无辜的!”
鞠文宣的情绪犹如深沉压抑之后的喷薄而出,加之身体饥饿,竟一个激动过头晕厥了过去,他的痛与悔无处安置。
鞠文宣的话已然和盘托出,律令非与荀长颢转场到鞠大人生前的书房。
朝廷大官突然死亡,其家中必定有尚未交托的国家密事,而刑部需得负责整合公私,安置交托。
荀长颢吩咐属下搜寻书房,涉及国家公务必须提审转交。律令非站在书房门槛边上,与官家稍微聊了几句。
“无霜平日里是个怎样的姑娘?”
“无霜生得好看,平日里也挺勤恳,也有下人传言她与少爷……何曾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管家不忍开口。
“你跟着你家大人有多少了?”律令非
“老奴自小就在鞠府,跟随大人三十多年了。”管家直言。
“有一件事,还请管家坦诚相告。你家大人可曾与无霜的母亲,当年的京城名妓有过因缘际会?”
“我家大人一生忠诚对我家夫人绝无二心,就算夫人不能生他也绝不二娶!”管家一时口快,律令非大惊失色,“鞠夫人不能生育,那鞠少爷是从哪里来的?”
“少爷,少爷是大人以私生子的名义抱养回来的,那是迫于先老太爷和先老夫人的压力……”
管家心里矛盾挣扎许久,为了证明自家大人的身后名,他也只能坦诚相告。
按照管家的说法,鞠文宣并非鞠夫人所出,甚至都不是鞠大人的血脉。但知道此事的,如今全府也就夫人和他了。
鞠夫人常年无所出,鞠家先辈逼迫鞠大人另娶。某一天他却对长辈说在外有一女子怀了他的孩子,最后他真的抱了一个儿子回来,让他做鞠夫人名正言顺的亲生儿子。
鞠大人当年对长辈与妻子也是两边的说法截然不同,如此以来,鞠府才归于安宁。
“老奴也是偶然听到,我家老爷对夫人说这是他与别人说好抱养的孩子,希望从此以后,夫人能够对他视如己出,那他就是二人的亲生儿子了。夫人这么多年当真做到对少爷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甚至于小时候穿得每一件衣物都不舍得扔,保存起来以做留念。除了在无霜丫鬟的事上对少爷加以责备,其他时候都是母慈子孝,阖家欢乐,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管家都不禁抹泪。
“孩子的生身父母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吗?”
鞠大人对孩子的生父生母绝口不提,鞠夫人也只求一子别无他求,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身世疑云被撩拨,被质疑。
鞠文宣的亲生父母是谁如今真成了鞠大人带进棺材里的秘密?
管家一经开口,知无不言。当年无霜小小年纪入府时,鞠夫人怀疑过她是大人私生女。但大人亲口称小孩是旧人之子,而且自己对已逝旧人有所亏欠,才答应为她养育遗孤。
律令非的疑惑无限延长,鞠文宣是否亲生?鞠大人又欠了无霜母亲什么?鞠文宣与无霜的感情究竟为何所累?
律令非去到走廊那边推门进入无霜的房间,他仿佛落入鞠大人当夜的心境。他也是推门而入,眼见场景,心中愤然惊错,气急败坏,倒地而亡。
律令非展开了一番搜索,小婢女的房间并没有机关重重,也就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小箱子,钥匙置与妆台上。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