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动手夺过吴用的茶壶轻轻放置在一旁,笑道:“她不是失踪了吗?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多半是没有活路了。”
“有各位尽力负责,调查寻找,一定会把人找回来的。”吴用就连马屁都拍得顺耳。
“尽人事,听天命。我刚才看到吴老板你买了香烛回来,还以为你是知道吴关氏死了,准备祭典她呢。”
“我如何得知她死了,那些香烛祭奠先人罢了。”吴用依旧淡定的样子。
律令非起身看似随便观察了一下这栋屋子,一厅两室,律令非推开一室的门,除了一床被铺空空如也。
“这是小厮睡的房间。”
“那另一边锁上门的房间就是吴老板的房间了。”律令非回首目光落定,“不知吴老板房里藏的是黄金万两还是美人如玉,能不能打开让我们查看一下?毕竟,吴禄来怀疑是你绑架了他的娘子。”
“为证在下清白,还请捕快大人们仔细搜查。”吴用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
律令非迈入房间,依然没什么特殊的空间,她打开衣柜,不过只有吴用的几件衣物,直到走到床边,律令非才有了发现,枕侧一支简单劣质的银珠簪。
“这是什么?”律令非举起簪子,吴用眼里的平静瞬间波澜,“这是,前些日在街上,在下为家中妻子买的礼物。”
吴用虽然给出了解释,律令非也一笑释之,但无论是他的下意识反应还是这支簪子都十分值得推敲。
“吴老板还是个好丈夫啊!”律令非细细琢磨了一番这支银簪,“虽然我是个女人,不过我不懂金银首饰这些东西,这支簪子贵吗?”
“不贵,拙荆勤俭,平时也不让我买太贵重的首饰。”
“看来吴老板你这里真的也藏不了人,一定是那个吴禄来嫉妒你发达了,故意栽赃给你。”律令非信誓旦旦地下结论,“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吴老板了。”
吴用送律令非出门,她才承认说:“对了,刚刚为了调查骗了吴老板,其实吴关氏已经死了。”
“是吗?”
吴用的表现平平淡淡,律令非带人离开,他手心握紧银簪,眼里思绪连篇。
律令非陷入思索,吴禄来其人无情无义,酗酒家暴,但他的家里没有案发现场的痕迹。吴用其人性情稳重,滴水不漏,他家中亦不像死过人的样子。
“若菲,你认为杀死吴关氏的凶手是吴用或者吴禄来其中之一吗?”秦快问。
“还不能确定,就连吴关氏的身份都还不能确定。”律令非眼里十分慎重。
“吴禄来不是却认尸提了吗?”
“就他那副德行,能确认那是个女人的尸体就不错了。”律令非并不信任,“秦捕快,你安排几个人想村里人打探一下吴禄来,吴用和吴关氏三个人的事,越详细越好。再安排几个能精明能干的监视两家,切记暗中观察两家的一举一动。我再去一下花原,你等会儿收队到封锁路口接我一趟。”
“好的若菲。”
律令非无法轻易断定吴禄来和吴用是或不是凶手。现在看来,此案中疑点甚多,女尸真的就是吴关氏?死亡时间不对?真正的死亡原因?死后恶意伤害的目的?这一切都还是一团疑云。
回到花原,就连衙门的捕快也都走得一干二净,更别说还有谁愿意留在这个死过人的地方沾染霉气。
荀府的马车也未见,律令非再次确认抛尸现场已经被破坏得毫无线索可寻,才动身离开。
“看来必须得回去看看仵作验尸的结果,从死者本身出发,才有可能将这个案子的疑点一层一层剥开。”律令非一心装满案件。
秦快终于来接律令非,可他骑的是马,一匹马。
“若菲,你骑马上我牵着你走。”秦快意在避嫌。
“这样要多久才能回去,我不会骑马,你带我。”律令非毫无介怀,十分潇洒。
“这样,可以吗?”秦快还有所犹豫。
“有什么不可以的。”
律令非第一次骑上马背,坐在秦快的身后,也有些谨慎地抓紧他的腰带。策马驰行,花原与皇城的必经之路有一片石滩,溪流浅浅鸣歌。
荀长颢领着儿女在此地落脚,荀怀珠正指挥着平安给她抓鱼,青梅陪着荀韫玉吃点心。
“在那在那,平安抓住它!”
“世子还要吃吗?”
荀韫玉的目光朝着荀长颢的背影望去,他远眺官道空阔,终于有人策马而过,便是秦快载着律令非。
“非非。”荀韫玉指着那马那人。
律令非也是发觉了一旁吃饱的马车马,便让秦快停下。
“是侯爷!”秦快惊道。
律令非脱身下马,向凹凸不平的石滩跑去。荀长颢如浮云在空的心思恍然转回,律令非向他奔来的身影,何曾见过?
“你们还在呢?”律令非一个踉跄站在荀长颢面前,被他双臂扶住,肢体接触已自然而然,“那边的案子……”
“案子挺棘手的,我正跟秦捕快回衙门提验尸报告,可能今天回不了侯府了……”律令非说起案件便双目放光,话毕却有一句,“可以吗?”
律令非不是独裁者,此刻更像极了一个女子轻视丈夫的谦逊。
“我送你回京兆尹府。”荀长颢道。
召回儿女,荀长颢与律令非踏上回程,这马车无论如何颠簸,都比马背平稳。
“案子方面可需要刑部帮忙?记得先前京兆尹府上报缺少仵作。”荀长颢问道。
“仵作有了,看起来挺可靠的,案子的话,动机未明的谋杀案,若不涉及大范围危害,也不需要麻烦刑部。”
“谋杀?”荀怀珠盯了律令非一眼,疑惑这个事怎能从她口中说出如此轻巧。
“大人的事,小孩不用管。”荀长颢教导女儿。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荀怀珠一脸不屑。
“怀珠你知道爹爹平日在刑部是执行怎样的任务吗?”荀长颢问。
“查案啊。”
“你二娘查案也很厉害,把爹爹都比下去了。”荀长颢试图升华律令非的优点,荀怀珠却不吃这套,“爹爹别骗人了,她才不是我二娘?”
“跟小孩子说这么多干嘛,想让她以后继承你的职位?”律令非玩笑一句。
“我爹爹以后由谁继承都与你无关!”荀怀珠依旧不满。
律令非只能无语,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树林的幽怨,城墙的森严,终于回到了衙门。
荀长颢送律令非下车,她便止了他的脚步说道:“你跟小韫玉他们回去吧,这里我可以应付,侯府的事就靠你顶着了。”
“你也知道府里会有麻烦?”荀长颢试问。
“案情紧急,我已经迫不及待挖掘真相,顾不得别的,麻烦你了。”律令非的熊熊烈火只为案件,对荀长颢却浅浅淡淡。
“侯爷不一起进去吗?”秦快冷不丁来了一句。
“今日不了。”
荀长颢回到马车上,律令非连一刻的目送都不存在,直接开始一边听取花园村回来的人讲述本案相关者的事,一边往衙门进去。
吴禄来是前任村长之子,十足的败家子,自从一年多前村长和村长夫人相继去世后就变得无人可管,村长的家底也被败得一干二净。
吴关氏曾是花园村一枝花,之所以会嫁给吴禄来这个没用的家伙也是因为他家以前也有些积蓄,算是村子里的富户,又是一村之长的缘故。
据村民说,吴关氏是被娘家绑着嫁给吴禄来的,甚至还有说她出嫁前割腕轻生的。而吴关氏嫁给吴禄来便是应了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村长夫妇在时还好,二老一去,吴禄来除了挥霍家财和整日酗酒就毫无作为,偶尔醉了还会对吴关氏动手,近半个月更是猖狂到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吴用,他跟出嫁前的吴关氏那点小感情可以说是花园村人尽皆知。但吴用家贫无亲,吴关氏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同意女儿嫁过去,才非逼着女儿嫁了吴禄来。如今在所有村民看来都是得不偿失,错失良婿。
吴用归来花园村当日,所有村民都认不出他就是当初那个穷小子,而他宴请全村的日子,吴关氏热泪盈眶,被吴禄来当场打了一顿,吴用还出手阻拦。
“尸体身上确实存在新旧的伤痕,难道就是长年累月的家暴所致?”
律令非终于来到验尸房,秦快的脚步猛地止住。
“怎么不走了?”
“若菲你不知道,严仵作人如其名,十分严厉,验尸房不让一般人靠近,验尸时也不让人打扰,会发大火。”秦快惶惶普及道。
“之前衙门里没有仵作吗?这位严仵作又是哪里聘请的?”律令非好奇道。
“自那日若菲你走后,大人就张榜聘请仵作,师爷,扬言要打击天下犯罪,这位要仵作是鼎鼎有名的冷面死医,验尸技术极为高超,其人为极为古怪。”
话说到这,验尸房的门突然打开,冷面死医生只剩一双死鱼眼,镶嵌在背景漆黑的门框里格外渗人。
“严仵作!”
“吵死个人。”严仵作白了秦快一眼。
“严仵作,验尸结果怎么样?律令非实在焦急结果。
“你只是大人的女儿,又不负责案件,我凭什么告诉你验尸结果?”严仵作解衣脱手套,离开验尸房洗手洗脸。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