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一眼注视尸体，除了触目惊心的面容尽毁，便是一把窄刀竖直地插入腹部。看似简单的一刀致命的杀人手法，却在一眼之间就有无数细节值得推敲。
“什么人都随便带进案发现场。”仵作突然表示不满，从尸体身边站了起来，一个长相一本正经的死鱼眼中年男人。
秦快从一旁看了过来，见是律令非便不顾一切飞跑了过来。
“若菲，你怎么来了？”
仵作又向秦快投去嫌弃的目光，说道：“秦捕快，这是查案，你怎能随意让无关人等来破坏现场？”
“对不起，严仵作，若菲不是无关人等，是大人的女儿。”
“大人的女儿，就是那文武侯的续弦夫人？”严仵作说罢便表示不屑一顾。
“我没有破坏现场，这个现场，早就被一早围观的人破坏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能在尸体上找线索。”律令非淡定自若。
严仵作侧目瞥了一眼律令非，跟一般人看到尸体后惊恐万状，呕吐不止的反应比起来，这个女子倒是格外冷静。
严仵作继续验尸，解说道：“死者女性，身高约五尺，年龄在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根据尸体腐烂情况，暂判死亡时间三天以上，致死原因，有待勘察。”
“严仵作，难道死亡原因不是尸体腹部那把刀吗？”秦快的一句话横惹了严仵作一击白眼，连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一句。
“那把刀是时死后插进去的。”律令非的一句解释让严仵作的眼神略有改变，“不只是那把刀，还有整张脸上的伤痕，都是死后造成的。”
“不错，人死后血液凝固，死后外伤伤口不会出现血痕，这把刀如果是死前致命伤口，一定会有很多血液流出，怎么可能衣物如此干净。”严仵作解释道。
“原来如此。”秦快恍然大悟。
“报告秦捕快，花园村先前报案失踪人口的那个男人前来认尸。”
“让他进来。”
律令非走近尸体，面容被毁根本看不出长相，她伸手触碰尸身，严仵作脱下一只手套递给了她。
“谢谢。”
律令非握起死者的手腕，肉眼可见斑痕累累，指甲不经修剪，藏污纳垢。手腕上一枚玉镯，或许会成为辨别身份的重要证物。
此外，律令非察觉到死者手臂骨折断。
“骨折？”
“不错，怀疑全身多处骨折，等把尸体带回衙门再行检验。”严仵作出于死者女性，而不在光天化日之下检查她的身体。
那个报案家里妻子失踪的男人吴禄来被捕快带到了现场，他只看了一眼就一口认定死者是自己的妻子吴关氏。
“娘子！”吴禄来畏畏缩缩地躲在捕快身后不敢进前，“她就是我娘子！”
“脸都成这样了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家夫人？”律令非问。
“这衣服，我认得出来，还有那个手镯，是成婚时我娘传给儿媳妇的，她就是我娘子！”
“你娘子生前，是不是经常被你家暴，你是不是有对她拳脚相加？”律令非发出致命已问，吴禄来矢口否认，“我没有打她，我没有！”
“秦捕快，这边的事交给你确认，来几个人帮我把尸体运回衙门进一步检验，千万小心一点。”
“我娘子的尸体，你们要检验什么，让我脸面何存在！吴禄来激动得不得了。
“现在是命案，你必须配合调查，你也同样摆脱不了嫌隙。”律令非的严厉目光不容置疑。
此案各方面疑点重重，律令非随行秦快去了一趟花园村。就在花原边上，一个几十人口的小村落，宛若世外桃源般宁静的地方。
审讯从吴禄来开始，捕快来到他的家里，村里人都闻声而来，一早的花原女尸早已在村中人尽皆知。
吴禄来的院子是这村子里算是气派的一家，两进两出的村里豪宅，家里清洁打理得不错，但一地的酒壶引起了律令非的注意。
“我是个良民，是我死了娘子，捕快大人不会还怀疑是我杀人吧，我怎么会杀了自家娘子呢！”
律令非怎么看这吴禄来都是胆小怕事外强中干的人，但也不能因此排除他的作案可能。
“把你娘子失踪的情况再讲述一遍。”
“两天前的傍晚，我跟她发生了点口舌之争，她一气之下就跑出去了，是她非要跟我吵的！然后我就喝酒喝醉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她不在家，我以为她去地里了，可过了午时她还没来给我做饭，我当然就去找人，没找着人，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回来。村里没有人见过她，第二天我就去报官了。”吴禄来讲述道，并没有失去妻子的伤心，他的话语里只有自我。
“你们为什么吵架？你有没有动手打人？”律令非问。
“我没打她，那天她无端端地生气，还砸碎了我的酒，我还没来得及打她她就跑了！”吴禄来一急之下暴露了自己家暴的习惯。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还有她娘家。”
“两边的老不死都死了，现在她也死了，正好赶上岳母死忌一起下去。”吴禄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态度。
“你最好没有对我撒谎，否则衙门审讯室里有的是刑具让你好好享用！”律令非厌恶此人至极。
吴禄来也是怕得不行，躲进穿捕快衣服的人身后都比面对律令非来得安心。
“她她她，话说捕快大人，为什么让她一个女人审问我这么久？”
“她是……”秦快试图解释。
“我是罪恶的监察者，没有罪徒能从我手中溜走。”律令非一拳紧握。
捕快看守吴禄来，律令非继续在其家中展开一番搜索，没有类似杀人现场蛛丝马迹。夫妻二人房中，衣物用具都没有缺失。梳妆台前，律令非拿起一个空了的首饰盒，便问吴禄来里头装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吴禄来已经不耐烦。
“那你知道些什么？”律令非问。
吴禄来对律令非又是恐惧又是厌烦，突然眼里灵光一现，说道：“我知道有个可疑的人，就是那个吴用，他一定是对我家娘子念念不忘，痛下杀手，去调查他，一定是他！”
吴禄来信誓旦旦，说得确有其事一般，律令非也没有忽略他的情绪。在从吴禄来口中了解过一番那个名叫吴用的同村人的事迹后，她决定前去调查。
吴禄来迎娶吴关氏是三年前的事，吴用也是那之后离开了村子。可就在半个月前他突然回来了，而且已经发家致富，从村子里曾经最穷的穷小子，成了一个锦衣华饰的商人。
按照吴禄来的说法，吴关氏还未嫁给他之前，吴用就喜欢缠着吴关氏。
吴用家门口，这些日子才打扫出来的院落已经相当陈旧，却在远门和屋门都上了锁，实在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律令非也迎面遇上了去城里购物归来的吴用和小厮，小厮手里提着的都是些供给死人的元宝蜡烛一类。
律令非目光犀利，吴用也不是简单粗暴的人，不管是人要衣装还是气质不同的缘故，他的形象比起吴禄来着实优胜，就凭眼神的内敛断，他也绝不是吴禄来那般蠢直人。
“你就是吴用。”
虽是面对一个女人，但她身后跟着的可是捕快，吴用自然不能失礼。
“我是，不知几位捕快大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吴用一副商人的言辞笑容。
“你不知道附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下一早就出去买东西，不知发生了何事？”吴用回答道。
“我有说是今天发生的事吗？”律令非刻意隐瞒道，“吴禄来的夫人吴关氏失踪的事，你有听说吗？”
“略有耳闻。”吴用变得谨慎。
“他怀疑你，我们来问你几个问题，例行公事，你也无需紧张。”律令非的语气态度也有所转变，“吴老板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应该的。”
吴用开锁迎律令非几人进门，她一边张望勘察一眼就能看尽的空荡院落，室外搭棚的简陋厨房，堆积的几扇破旧门窗。
律令非进了屋里，虽是陈旧的老屋，收拾得倒也是齐齐整整，一尘不染。桌上摆放的精致茶具也没有人用过的痕迹。
“吴老板的事我听说过了，你打算重归故里，在此长久居住下去吗？”律令非客套一般打听。
“我过几日便会离开花园村，继续奔波谋生。”
“不知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律令非问。
“流浪多年，难免思念故里，就回来看看这物是人非。”吴用诚然感慨道。
“吴老板也算有情之人，但是言归正传，我既然是来调查失踪人口，也不得不问你几个问题。”律令非笑笑说道。
“在下必定配合，知无不言。”
“听闻多年前你曾对吴关氏痴心暗许，纠缠不清，有没有这回事？”律令非问得且算是和气。
“确有其事，不过吴关氏嫁人以后，我便死了这条心，此番我回来，更是与她无关，也未与她有过单独见面。”吴用解释的显然超过律令非所问，刻意强调道反而是疑点。
小厮端来茶水，他的手背挠得有些泛红，吴用便亲自未律令非几人斟茶。
“可惜啊，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律令非冷不丁说道。
“她出了什么事吗？”吴用盯着律令非，茶壶里的茶水满过茶杯。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