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个性鲜明脾气古怪,但律令非尊重所有刑侦案件的真相追求者。而严仵作在花地现场将手套给自己,更说明他并非毫无人情味之人。
“严仵作,查案最重要的是真相,如果我能查出真相,就会让你的专业技能发挥作用,凡正义之士,为死者申冤,何必一定要是大人呢?”律令非试图以理服人。
“杜大人人呢?”严仵作喝酒漱口道。
“杜大人今日约了康大人喝酒……”
秦快据实说道,律令非的脸上出现与严仵作的同款死鱼眼,严仵作一口吐掉漱口酒。
“真是个不靠谱的昏官。”律令非方才差点以为杜老爷因为自己这个“女儿”的一句话痛改前非。
“那这案子,杜大人是打算让那个康大人给他破了?”严仵作冷脸讽刺道。
“案子我来破。”律令非主动请缨。
“你一个女人,自以为在尸首上看出点什么端倪就了不得了。”严仵作对律令非表示不屑。
“我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只知道我可以查明真相。”律令非自信满满。
“是啊若菲很厉害的,之前还帮大人破了好多个堆积已久的案子。秦快在一旁帮衬道。
“呵,杜大人的女儿?”严仵作带着一分不满父亲牵连女儿的意思,律令非跟着他进屋坐下。
“你倒是说说,就凭你之前的检验,猜测一下死者的死因。”严仵作颇有严师风范。
“尸体上最明显的外伤是死后造成,尸体其他的部位没有明显开放性外伤,死因大有可能是内脏出血?我没有来得及查看死者头部,头颅伤害致死也有可能。”
律令非仅仅开始猜测,严仵作的眼神就产生了变化,越说越严肃模样。
“尸体全身,撞击伤,撕裂伤,摩擦伤,遍体鳞伤。躯干四肢颅骨多处骨折,肋骨刺入心脏乃致命死因,头颅多处凹陷,骨质粉碎,同为致命伤。”
“若菲你都说对了!”秦快激动得不行。
“死者可是全身有多处新旧伤痕?”律令非顺势问道。
“有。”
“照严仵作验尸看来,死者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暴打致死?”律令非继续问。
“概率极小,除非那人有铁拳。”
“那用钝器敲击致死呢?”
“全身的伤不为同一种器具所伤。”
律令非假设吴禄来施暴吴关氏致死,可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才能造成尸体遍体鳞伤,伤口如此复杂。
“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没有问到。”严仵作提醒道。
“最重要?”秦快洗脸蒙圈。
律令非却恍然大悟,问道:“死亡时间有出入,吴关氏失踪是在两天前的傍晚,而严仵作你判定的尸体死亡时间是三天以上。那这具尸体,真的是吴关氏吗?”
严仵作缓缓喝了一杯茶,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他的丈夫是个正常的男人的话,那她就不是吴关氏。”严仵作说道。
“这是何意思?”秦快依旧不解其意。
律令非有一刻楞神,严仵作低头喝茶说道:“秦捕快尚未娶妻不知,杜小姐已经嫁为人妇,应该明白夫妻那些事,闺中女子与出嫁妇女的区别。”
“严仵作的意思难道是,尸体是处…女……”
律令非一直是正面案件,却因严仵作的举例红了脸,尽管她与荀长颢之间清清白白。
“严仵作竟然连此都查验了!”秦快诧异又生涩。
气氛一时尴尬。
“受害人为女性,检查她生前死后是否遭受过侵犯是验尸中十分重要且必要的一环。”律令非言归正传,继续举证问道,“不知尸体两侧手腕上有没有利刃割伤的旧痕?”
“没有利刃所伤。”
“她果真不是吴关氏,那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穿戴吴关氏的衣物首饰?”
严仵作暗暗佩服律令非认真态度与处变不惊。
“自然是有人希望她被当做吴关氏,也就是之所以要划伤她的脸造成面目全非的原因。”
“凶手,想要死者被认为是吴关氏,费了这么大功夫,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律令非解除了死者身份的难题又陷入下一个僵局,“凶手的动机或目的,真死者的身份又是谁?”
“另外,尸体表面的伤口和指甲里还发现大量泥土,而且这种泥土的气味和粘稠度都很独特,是尸土。”严仵作详细说道,“尸土,是常年埋葬大量尸体,尸体腐烂消解形成的特色土质,奇臭无比,色质都无一般泥土大不相同。”
“常年埋葬大量尸体的地方,墓地,乱葬岗?”
“乱葬岗!”秦快突然想起来,“我知道有一座义庄和一片乱葬坟地,就离花原不远。”
死者的身份,只能从乱葬岗继续追查。
气氛阴森的乱葬岗,埋骨无数,臭气熏天。每一个坟包都是一具无人认领,无人送葬的尸体,远远望去,难以计数。
义庄人接待了京兆尹府的捕快,带着律令非和秦快走入埋骨之地,这里的泥土果然比其他地方看来不同。
根据严仵作最后判定的死亡时间,律令非问义庄人可有收敛过三到五天前死亡的女尸?答案是有,巧合的是,尸体来源正是花园村。
“四天前,死的是个傻子,从小脑子有问题的孤儿,全身都是摔伤跌伤,说是摔下山死的,也没人有坟埋葬她的遗骨,我当时收尸时,真是摔得稀碎,太惨了。”
浑身有新旧伤痕,摔下山,比起暴力殴打致死,更加契合那具毁容女尸的受伤情况。世间不该存有那么多巧合,巧合之间必有线索。
挖坟请尸本是干扰阴间的大事,但衙门查案,义庄人也不得不配合。三人合理将掘地不深的乱葬坟挖开,很快就看到了一张破旧草席。
“因为无人收敛没有棺木,我也只能裹张草席就给她埋了。”义庄人说。
但整张草席现形时,律令非一步卖入坟坑,秦快急急拦下她,说道:“若菲还是我来打开吧。”
律令非让了一步,秦快略有恐惧地打开了草席,律令非眼见席下并无尸首而面不改色,花原尸体来源确定。
“尸首呢?”
“被偷了。”
律令非一言提醒,义庄人也想起一事。埋下傻女遗体的第二天晚上半夜三更,他养的狗叫唤了几声,再第二天就发现被人杀了。
“竟然有人偷尸!”
“好一出偷龙转凤。”律令非已经有了大胆的推理猜想,问道,“打听到吴关氏母亲的忌日是哪一天吗?”
“初一,不就是明天!”秦快回道。
“是人是鬼,都该出来溜溜了,我们直接去花园村跟埋伏查探的人会合,今晚之后,就能把真相揭开。”律令非成竹在胸。
空中无月,上京城恤孤坊内,一个深巷院子,一张陈旧长桌,围坐着二十几个年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稍微大些的哄着小的。
“开饭啦孩子们!”
坊主提了一壶香气扑鼻的米粥给坐好的孩子们分配,说是米粥却不见几颗米,但孩子们还是喝着这一口温热充饥。
“大家都在吃什么啊?”荀长乐大大咧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手中提着一袋袋食物。
“长乐姐姐!”
荀长乐并非第一次恍惚恤孤坊,这次又为众孩子送上饱餐,饼糕面点,人人有份。
“坊主,孩子们就吃这些啊?他们都在长身体,这么吃可不行,看他们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了!”荀长乐担忧道。
“长乐,你生在富贵之家岂止茶米油盐酱醋贵,这个月又多了两个孩子,官府的拨款早就花完了。”坊主唉叹道。
“我这个月的钱也花完了,下个月我多向我娘要点给坊主你送来。”
“不用长乐费心,其实这两个月,每到月末月初,都有匿名的好心人往坊里放钱,孩子们饮食不成问题。”
“匿名的好心人?”荀长乐十分好奇,“今天不就是月末最后一天。”
夜色更深,夜空无光,暗影从屋顶一掠而过,飞入恤孤坊,黑影黑衣黑面具,正是夜下臣。
他将一袋钱放在老地方,转身之际,堂堂正正的侠盗却被荀长乐一个悄悄咪咪的小女子吓了一跳。
“夜下臣,真的是你!”荀长乐激动道。
“怎么又是你啊?”夜下臣隐藏面容却言语充满无奈。
“哈哈,我听到坊主说有侠义之士给孩子们送钱,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带我一起行侠仗义吧?”荀长乐眼巴巴地望着黑脸夜下臣。
“不可能!”夜下臣毫不讲情分地拒绝。
“为什么不能啊?一个人也是行侠仗义,两个人也是行侠仗义,两个人能帮助的人更多!”
“我向来独来独往,不需要带一个累赘。”夜下臣绝情道。
“我不是累赘,我会武功,你都没带上我试试,凭什么断定我一定是累赘!”荀长乐一脸傲娇样子。
“无论如何,你最好放弃这个妄想。”夜下臣说罢一飞而去。
“我不会放弃的,无论你飞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上你的!我的目标就是当一个像你一样的盖世侠盗,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认同我的!”荀长乐朝着天空呐喊。
随风而来的声音差点没扰乱夜下臣的飞行,他落在一家屋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可怕,这个荀长乐,怎么从小到大都疯疯癫癫的。”
夜下臣摘取下黑暗的面具,隐藏的面容便是姜澜庭。玩世不恭御亲王,盖世侠盗夜下臣。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