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仵作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解剖检验死者的胃内容物,终于验出毒物最大可能性存在的食材是燕窝。
这一天里荀府内部也在搜查毒药,从下到上各个院子。
荀长颢得到结论时首先就告诉了律令非,而当律令非得知这个消息时竟一时脑中空白。燕窝本是她要吃的,本来要被毒死之人不就自己!
“长颢,燕窝是郡主送给我的。”律令非言语之中纠结不已。
荀长颢即刻泡开燕窝盒子里剩余的燕窝用银针试毒,证明了燕窝里不带毒性。
而负责煮燕窝的人是青梅,律令非对身边人是绝对信任的。但是在她泡燕窝的两个时辰里肯定不可能一直守在厨房,必定是那个时候有人动了手脚。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律令非作为经历过艰险死生的人,还是第一次遭遇暗中的投毒,令人防不胜防,“谁会这么恨我,竟然想要毒死我?”
庆幸冷静下来以后,律令非推断燕窝里既然不含毒药那就是另外添加。毕竟燕窝都一样,谁也无法控制青梅会取哪一朵。
“虽然燕窝是从郡主那里来的,但是她应该也不会下毒在自己送的燕窝里给自己增添嫌疑吧?”荀长颢如此考量,律令非却反向而思,“万一她是欲盖弥彰呢?燕窝无毒,另外下毒,只要检验出剩下的燕窝不带毒性,就摆脱嫌疑了。”
在律令非的世界里,案情未明之先,谁都是嫌疑人。
就算是看似毫无关联之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更何况是一个多次涉及命案的人,女人未必就是她看起来的那般柔弱。
荀长颢亲自去到紫藤苑,正好遇见迟疑不进的搜捕捕快。他们顾及晋姝的身份,于是荀长颢亲自带人进去。
叫门开门的时候,晋姝还有一丝紧张,看到荀长颢带着一队捕快时她更是眼神闪烁得可疑,毕竟死的是她认识有渊源的人。
“他们是来搜查全府上下有无可以毒药的。”荀长颢开口尚且平心静气。
捕快们分散开来,只有荀长颢进入了晋姝的侧室,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不决。
“仵作查验出来是胡氏吃下去的燕窝里有毒。”荀长颢一言令晋姝更加惶恐,“燕窝!”
她明明代父亲送燕窝给律令非,却不知为何胡氏吃到了燕窝。
“厨房里人说你昨日晚膳之后去过厨房?”荀长颢开始询问,晋姝如实回答,“我本想去做些点心给韫玉,但是因为后来胡氏来了……”
“那一盒燕窝没毒,毒多半是泡煮过程中下的。”
“难道你怀疑是我……”
正当晋姝发出疑问时,捕快从院子正室里搜查有所得,即刻前来禀告道:“侯爷,旁边正屋有发现可疑之物!”
这一可疑恍若晴天霹雳,对荀长颢与晋姝皆然。
他二人也进到晋姝久不居住的正室,捕快站在床榻前,掀开铺盖底下是一张油纸包裹的可疑物,打开一看更像是砒霜。
融水银针测试确认之后,黑掉的银针就像荀长颢此刻的脸色。
“不是我的……”晋姝全然不知为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毒药在我这里,我从来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可是事到如今,无论晋姝如何狡辩,荀长颢都再听不进去了。晋姝将毒药藏在二人曾经同寝的床铺下,更是心机之至,直叫荀长颢又愤恨又心软。
“到底为什么,令非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下毒害她?”荀长颢将愤怒隐藏在拳眼握紧。
“我没有……”晋姝慌张不已,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荀长颢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她确实承受了世间极大的委屈,向死而生。可是害律令非之人,荀长颢岂能轻易饶过,此刻他心里的矛盾重重,排山倒海。
斟酌良久,荀长颢还是做出了决定,“为了三个孩子我不会让你偿命,但这是第三次了,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再做错一件事,伤害令非一点点,我都不会再轻饶你,不论是与晋王乃至皇上作对,我都会孤注一掷将你数罪并罚!”
荀长颢做出了他所能做到最绝情的决定,他眼里仿佛摒弃了全部的夫妻情分转身而去。晋姝泪眼模糊,瘫坐在地,她知道他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回头,他们之前的姻缘本就是错位了。
那些他曾经真实对自己说的情话本就不是讲给自己的,拥抱不是拥抱,爱情不是爱情,一切虚假都将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因为他已经找回真正所爱的那个唯一。
晋姝的泪决堤而无止无尽,痛苦,委屈,愤怒,仇恨……
待荀长颢离去后,董湘兰才又来到晋姝身边,仆人跪在主人跟前,主仆二人相互拥抱。
“湘兰我没有,我没有下毒,长颢为何要冤枉我!”晋姝痛彻心扉。
“郡主,先前夫人对您仁慈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侯爷的爱。如今她怀有身孕,您有三个孩子就是她腹中孩儿的威胁。无论是为了她自还是腹中的孩子,她都会有所行动。”董湘兰挑拨说道。
“可是我从来没想夺得什么,也不想害任何人!”晋姝心寒苦涩。
“郡主不想不要,不代表一些荣耀和尊贵就不属于你,就算郡主不想留住身上的黄金铠甲,也要保护自己吧?还有韫玉怀珠和平康呢!”董湘兰言语诛心,“奴婢愿为郡主手里的刀,若有人要伤害郡主一分,我便刺她一寸,她若让郡主心伤,我就不惜刺穿她肺腑!”
胡氏死在荀府一事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给的结案是她误食毒老鼠药而不幸身亡。
对于律令非,荀长颢想到自然需要更多解释,可是此番律令非竟然只字不提,一句不问。
是夜,荀长颢留在凌霄苑不愿离开,今后也要一直守护在律令非身边,但他终究还是有疑惑,“为什么你都不问胡氏之死的具体案情?”
依偎的二人温情满满,律令非也回道:“因为我相信不管此事如何,你都一定会保护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律令非决定当一回以丈夫为铠甲的柔弱妻子,而且此事之后,她自己也必然会更加谨慎小心。
紫藤苑里,晋姝的心陷入深深的折磨,尤其是深夜的黑暗和凄凉,更让她痛苦绝伦。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根源?
这根源,正如董湘兰所说的,就是律令非!
可是律令非,她动之不得!
一夜过去,晋姝整个人都在沉思中憔悴,在折磨中衰败。她病了,病得不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她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晋姝只身出了荀府游走在街头,如失魂驱壳一般。世间百态,他人有欢喜忧愁,她却唯有痛苦。
她低着头不敢看每个人的脸,即便她如今穿着打扮光明正大,心里却还是沉沦在低贱腐朽的夜香女深渊一般。
无尽的深渊让晋姝倾倒街头,她失去神识的一刹那还以为就将如此一了百了,结束一切痛苦和忧愁。
但终究她还是梦了一场醒过来,世间越发繁盛,她却睡在了一家医馆的暗室。
大夫走向她时就像掌管世人死亡的死神给她下达了最后的死亡通知。
无论睡前还是醒来,晋姝的痛苦只会加增。她含泪苦笑,风吹落了手中无济于事的药包,却风干不了她眼里的泪水。
无力的肢体开始狂奔,晋姝这一生都是规规矩矩,柔柔弱弱,原来横冲直撞如此洒脱放肆。
无论是撞到老人还是孩子她都无动于衷地直奔,最终她撞上了一个汉子摔倒的就是自己了。晋姝抬头无法面对阳光,那个男人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是你啊!”他伸手俯身去扶晋姝,一抓住她的胳膊才被认出他就是当日当街调戏晋姝被律令非教训的酒鬼,“你放开我,你放开!”
晋姝的恐慌令人莫测,男人却将她拽进了巷子。他厚重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面对她的柔弱惊慌,男人更加兴致勃勃,“美人,好久不见你更美了,你男人呢?我本来还想找他借你一用,怎么都找不到了,真是让人想死了!”
“不要!”晋姝抗拒着男人丧心病狂的举止,忽然间,她的目光混沌,置于死地,“不要在这里,去你家吧……”
面对晋姝的诱惑,男人即刻拽着她跑回家里,晋姝一路用衣袖掩面,男人一路直到墓地。
五天后,京兆衙门同时接到两个报案,不同区域的平民居死了两个男人。验尸结果惊人相似,二人都是被利器从后背刺穿胸膛,且被阉割,凶手作案十分丧心病狂。
因为死者都是独居男子,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不等,没有正经作为,家中无人,都是在三四天后才被远近的邻居发现死于家中。
接到报案的第二天,又一似案件发生,独居男子,死于利器刺杀,遭受阉割。尸体是第二天被赌坊上门讨债的打手发现死在家里。
六天三个命案在上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京兆尹府上报刑部立案,荀长颢即刻介入调查。
如此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命案对律令非而言简直就是非解不可的谜团,可是她的身子不被允许参与调查。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