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不得不深深叹气,荀长颢用了十年才终于看清对晋姝的错爱,荀怀珠却执着于此,而她当然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解释大人的感情问题。
“我警告你,你不准跟我爹爹生孩子,否则我,我……”荀怀珠狠下决心,“我就让你像柳朱那个女人一样后果!”
律令非眼神不禁刹那凌冽,无论如何,荀怀珠说出这句话已经足够恶毒。
“荀怀珠你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过分的话来,你马上给我闭嘴睡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律令非凶得像个恶毒的继母。
荀怀珠一时怕了,拽起被子蒙住头躲避律令非的火气,袜子都露了出来。
而冷静下来的律令非意识到自己发火过头,荀怀珠就算说出那种残忍的话也不可能真的害人吧。
律令非拉扯了一把荀怀珠头上的被子怕她蒙坏了。
“别动我!”
“你怕我怕到躲起来吗?”律令非问道。
“谁怕你!”荀怀珠一把掀开被子,“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律令非无声回应,荀怀珠也安分了片刻,但怎能轻易睡着。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会跟你爹做一世夫妻,彼此相爱,白头偕老。没有人能代替你的娘亲,我也不可能去攀比一个死去的人。至于你担心我会破坏你们父女感情的可能更不存在,因为那毫无意义。我跟小韫玉相处得很好,他对我而言早就像亲儿子一样了,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而且不喜欢我,我绝不会强求你接纳我。只要我们和平相处,对你爹,对我们这个大家庭都是最好的选择。”
律令非真实感情流露,荀怀珠偷偷抹泪,她的娘亲永远不会回来了,如今只有她这个女儿还念念不忘了吧。
荀怀珠不回应律令非的坦诚,但律令非却察觉到荀怀珠的啜泣,甩了一张手帕盖在她脸上。
这一夜,几处难以入眠。
荀怀珠却不只纠缠律令非一晚而已,早膳她也在律令非房中,看似平静地用餐。律令非与荀韫玉一切如旧,二人彼此有爱,亲如母子。
“非非吃。”荀韫玉给律令非喂了一口,“嗯,好吃,韫玉真乖!”
“做戏!”荀怀珠不屑一顾。
律令非跟荀韫玉一个眼神示意,他便也给自己的姐姐递上点心。
“姐姐也吃。”
“我自己有手,自己会吃。”荀怀珠对律令非的不满牵连到荀韫玉也不是第一次了。
“韫玉自己吃吧。”律令非跟荀韫玉互动亲昵。
早膳之后,荀怀珠依然留在律令非房中,这就令她疑惑了。
“今日没有课吗?”
“先生中秋回乡未归。”
荀怀珠理直气壮地在房中磨蹭打扰,对律令非的衣柜,妆台随意围观,心中对她诸多考量。
“平时不怎么打扮,穿衣也很简洁……”
荀韫玉每日都自觉与阿苦读书写字,今日也照旧。在隔壁房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阿苦也将磨墨练习得十分趁手,却更自觉地用荀韫玉写过的纸张练字。
荀怀珠耐性地跟着,律令非也对她并不排斥,甚至视若无睹,任其自由。
“非非来教我写好吗?”荀韫玉邀请道。
“她,她不是之前摔坏了脑子根本不会写字了吗?”荀怀珠表示不屑,“姐姐来教你写。”
荀怀珠加入了荀韫玉和阿苦,她年纪大那么五岁,对笔墨书法都格外有天赋,阿苦不禁感叹道:“怀珠小姐写字真好看!”
“那是当然,岂是你这小奴才能比的。”
“阿苦写的也好,爹爹说的。”
“咱们的爹爹啊就是眼光不好,什么人都说好。”荀怀珠指桑骂槐。
荀怀珠难得亲自教弟弟写字,尽管脾气骄躁些,但荀韫玉也乐在其中。但荀怀珠对阿苦却是半点不留情,一口一个小奴才。
“小奴才你没吃饭啊,这墨怎么越磨越淡了!“
“怀珠,阿苦有名字。”律令非提醒道。
“他有没有名字管我什么事,我偏要叫他小奴才,小奴才,在我们荀家蹭吃蹭喝的小奴才!”荀怀珠更加刻意。
“姐姐,阿苦是弟弟,不是奴才。”荀韫玉也为阿苦说话。
“他是谁弟弟啊,荀韫玉我告诉你,你别跟某个人似的不分尊卑上下,中意一个野孩子,休与他们为伍。”
“阿苦,你来,我们去给韫玉找点吃的。”律令非自知好说歹说都无用,便带着阿苦稍微离开片刻,“阿苦,那个怀珠小姐一向嘴不饶人,你别听她的,说话太难听了。”
“漂亮夫人我懂,您和韫玉都对我很好,阿苦也只愿为你们留下来。”阿苦依旧懂事得令人心疼,甚至关心起他的漂亮夫人,“怀珠小姐对漂亮夫人也不敬重吗?”
“被你看出来了。”律令非无奈摇头,“因为我不是她的亲娘,所以她不喜欢我。”
“可是漂亮夫人这么好,怀珠小姐为何还不满意?”
“如果你是她,你会接纳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取代你娘的位置吗?”
“如果是漂亮夫人我就愿意!”阿苦脱口而出,又纠结道,“但取代我娘可不行……”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在这世上,没有谁能取代另一个人。”
律令非带着阿苦去而又返,带来一些糕点小吃,韫玉也迫不及待地走到二人身边。
“世子吃一个。”阿苦喂了韫玉一口。
荀怀珠逮着一丝不爽就大大造作,几箭步窜到荀韫玉身边拍他的背后让他吐出来。
“谁让你吃这个小奴才喂的东西,脏死了,你快吐出来!”
“阿苦取糕点时便洗过手了。”阿苦解释道。
“怀珠你别太过分了。”律令非不得不开口指责。
“谁过分啊,你看你把我弟弟带成什么样了,跟一个小奴才称兄道弟,乱吃东西,不成体统,还有一点世子的样子吗?”
“那你觉得世子该什么样子?”律令非严词厉色以辩,“像韫玉以前那样见到个生人就躲开,不敢与人交流甚至连对视都不敢,永远像一只长不大的小鸟被保护着,以爱为名禁锢着?那不是世子该有的待遇,你自己想想作为姐姐,韫玉五岁了你真的有尽过姐姐的责任吗?阿苦与韫玉在一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是他牵着小韫玉的手走出被囚禁的那一片天地,阿苦是韫玉的朋友!你如果爱弟弟,就该爱他所爱,而不是羞辱他的重视的人。”
“你想说什么,让我爱屋及乌,想让我为了韫玉也爱你吗,你休想!”
荀怀珠的硬骨头和硬脾气一丝不改,荀韫玉见二人争吵便抓了抓她的手。
“走开啊!”
荀怀珠一把甩了荀韫玉一个踉跄,她飞跑出去,荀韫玉被摔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律令非不想事情发展至此,她只能先让荀韫玉站起来,他的心里其实什么都懂。
荀怀珠跑回房间关起门来痛哭一场,在律令非之前没有人责骂过她,她记忆里的娘亲从来也不会因任何事指责她。
“娘,您回来啊,您为什么不在了?”
荀怀珠的情绪渐渐稳定,紫荆苑的走廊上,荀韫玉抱着一包小食独自走来姐姐房前敲门。
“谁啊?”荀怀珠开了门,眼角依然微微湿润。
“给姐姐的。”
“什么东西?”荀怀珠接下包裹打开,竟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饴糖,“韫玉……”
“姐姐不苦。”
荀怀珠不禁热泪盈眶,其实律令非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戳中痛处。她这五年对荀韫玉又有几分姐弟情深,韫玉不爱搭理人,她就不搭理他,更有时对他胡喝,因为律令非对他动气。
律令非和董湘兰站在墙外,看着姐弟二人之间还是血浓于水。
“夫人真是有心了。”
“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责骂的语气太重了。”
“怀珠小姐自小娇惯坏了,郡主不在之后,这些年侯爷更是打不得骂不得,如今有夫人教训也是好事。”
“她的脾气确实太冲了,但我哪敢教训,万一再闹出点矛盾,岂不是让长颢难做。”律令非此刻才真正体会到继母的立场。
“夫人为侯爷教养子女,侯爷一定会体谅夫人的。”
“我没有教养孩子的经验,只怕会弄巧成拙。”
“可夫人明明做得很好,一包糖就让世子和怀珠小姐和解了。”
“湘夫人这些年跟怀珠相处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妾身无用,向来不得怀珠小姐欢心。”董湘兰无以言表。
荀韫玉和怀珠两姐弟在房中吃糖聊天,荀怀珠实在想不通韫玉为何如此依赖律令非这个闯入自己家庭的女人。
“非非很好。”
“她到底哪里好了?”
“非非教韫玉蹴鞠,写字,喂兔子,给韫玉盖被子,还有福袋,还有非非让爹爹开心……”
荀韫玉口中所说的一切律令非的好都是荀怀珠从未可知的,她只知道律令非在荀府操持家务,管理家事,让她的奶奶都认同了。
“韫玉,咱们爹爹真的很喜欢她吗?”
“喜欢,永远在一起!”荀韫玉甜甜地说道。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懂什么?”荀怀珠气道。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