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厨房,律令非与红豆都在帮杜夫人的忙,让她感觉回到女儿出嫁前的时光。
“夫人小姐……”下人来道,“衙门突然有人申冤,老爷要去上公堂了,他让红豆姐姐去照看世子。”
“有案子?”律令非蓦地眼睛放光,“娘,既然有案子,那就不知道爹什么时候会回来,先不着急忙活了。”
律令非迫不及待地交代下去,“红豆,你去照顾韫玉和阿苦,我去公堂看看。”
不管是杜夫人还是红豆都挡不住律令非的脚步,她上公堂早就习惯了,今日更是如此。
“真是纠缠不休,退堂退堂!”
律令非赶到时便听到杜老爷大呼“退堂”,她只见公堂之上一男一女,二人形象昭彰身份地位的差别,但看起来又并非一个原告一个被告。
“大人如此也太过潦草定夺!”贵公子怒言。
“南公子,本官断案向来理据十足,是这个女人强词夺理。”
“民妇没有,我儿小宝啊!”妇人哭诉哀嚎。
孰是孰非,律令非由头到尾都不知情况究竟如何,但跪下女子这般痛苦不堪,她定有极大冤情。
“此案你认也是如此,不认也是如此。你不如回家等儿子回来,假若再来报假案,本官定不轻饶!”杜老爷恼怒道。
“天子脚下的世道人心竟能如此凉薄冷漠!”南公子叹息愤怒,明嘲暗讽。
“世道人心究竟怎样世上没人能够掌控,但是有冤之人上了公堂必须有个公平的审判。”律令非按捺不住出面,神色镇定自若,正义凛然。
“女儿你怎么又来了!”杜老爷招架不住。
“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这妇人真的丢了儿子?”
面对女儿的质问,杜老爷不甚坚定道,但对这个案子他还有能够解释清楚。原来这妇人刘氏半个月前就报过案了,说七岁的儿子小宝不见了,但其实他儿子是留书出走,并非遭遇不测。
“一个孩子自己离家出走那就是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杜大人也知道那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留书出走万一只是假象呢,如果是人贩子的手段呢?”
“可是就此一例,岂能是人贩子?”
“杜大人,一群孩子是孩子,一条人命就不是人命了吗?”律令非严色质问,杜老爷只得哑口无言。
律令非不像杜老爷搪塞此事,她继续询问孩童丢失的可疑之处。刘氏所说,只有一事可疑,那便是半个月来,偶有几日她晨起会发现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多了几枚钱币。
律令非决定亲自去一趟妇人家里,南公子也帮人帮到底,要求同去,律令非并不排斥此人。
出了公堂,红豆牵着韫玉找律令非,她便稍作停留与韫玉解释一句自己有事要办,荀韫玉也十分乖巧体谅。
律令非交托荀韫玉给红豆之后便转身,却见南公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红豆身上,出神入化。
“南公子。”律令非一唤他回神,“是。”
“还走吗?”
律令非带着秦快跟妇人出了衙门,南公子却一路回顾。
“不知南公子是何方人士?与刘氏是何关系?”律令非问道。
“在下南郡人士,今日初到上京,在街上偶遇刘大嫂寻找儿子,代为报官正言而已。”
“初到上京的南郡人士,难道你是南郡王世子南子陵?”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律令非猜得不差。这段时间入上京城的外地贵人都是藩王贵族,律令非在荀长颢的入境名单上看到过南郡世子南子陵。
“听闻朝中文武侯新娶续弦夫人出身京兆尹府,莫非您就是荀侯夫人?”
“你说对了,不过我是谁不重要,找到刘氏的儿子才是当务之急。”
“夫人说的是。”南子陵恭敬。
刘氏家中孤儿寡母,家徒四壁,门窗破烂,她所指出凭空出现钱币的地面边上就是破烂窗户,极有可能是有人从外投掷进来。
“你的儿子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小宝很乖的,他怎么会离家出走不要娘呢?”刘氏说着话流出眼泪,“他很孝顺,我们家里穷,平日里我给人洗衣服赚点钱,难得买半只鸡他都会把鸡腿给我吃……小宝啊!”
“一般隔了几天会有钱币出来?”
“三五日不定,这半个月有三次了。”
小宝出走的留书是在房中用炭灰写字,“儿走了,娘勿”念短短六个字,如今只能看见隐隐的字迹。家中贫困无物,小宝什么都没带走。
律令非心中考量许多,从小宝失踪开始便有莫名钱财出现绝非偶然,此中必有蹊跷联系。
日正当空,南子陵注意时辰已久,律令非也察觉。
“你说你今天才到上京城,不会还没有入宫觐见皇上吧?”律令非一语中的。
“在下惶恐……”
“你去吧,此事交给我和秦捕快处理,如果你不放心认为我也会蒙混过关,大可以再到衙门甚至荀府要一个结果。”
“那在下先行告退,改日必定拜访夫人。”
南子陵离开以后,律令非也有了安排,她让秦快守株待兔,若今晚抓不到投掷钱币之人便明日再安排他人轮流值守。
天黑之后,律令非已经回到荀府,荀长颢也忙碌一日归来。律令非为丈夫倒茶像极了贤惠娘子,可荀长颢眼里却似有疑惑待解。
“突然对我这么体贴,不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吧?”荀长颢一问便叫律令非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忙傻了,问的什么胡话?”
“你今日出去了?”
“是啊,带韫玉回娘家吃饭,不是这样也不行吧?”
“除了回杜府跟岳父大人吃饭,你还有见过其他陌生男人吗?”荀长颢一提醒,律令非才想到南子陵,可荀长颢如何得知?
“我今天还见到了南郡王世子,他为一个寡妇报案儿子失踪,我就带他一起调查了一下。”律令非不慌不忙地坦白疑惑,“不过你好像知道我今天见过什么人似的,红豆绝不会多此一举的,你从何得知?”
“你既知道他的身份,还猜不到我如何知晓你今日与他相遇?”
“刑部监视外来人口。”律令非一猜就中,“我还以为你让人暗中监视我呢,如果是那样我跟你没完。”
“我当然相信你,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了。”荀长颢心口如一。
“不过那个南郡世子应该不是个意图叵测之人,他能为一介贫贱寡母伸张正义,一定心存正义。”律令非认同道。
“你不过与他萍水相逢,就对他赞不绝口了。”荀长颢语气发酸。
“我就是客观评价,你不会连这都要吃醋吧?”
“一点点,当然我知道你是公平而言。不过这个南郡世子确实行为有异,入京第一事本该是觐见皇上,他却穿街走巷闲散步。”荀长颢深思熟虑道,“不过除此之外,他倒是没有其他出格举止可疑。”
至于小宝失踪之事,荀长颢也循例过问几句。
“了解过情况之后我推测,小宝可能真的是离家出走,他或许找到了一个谋生之道却不想让母亲知道,赚了钱悄悄送给母亲。”
“所以你让秦不快守株待兔?”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又顺利的话,抓到的那只兔子就该是小宝,也希望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
次日,杜府差人通禀律令非抓到了兔子,她即刻前去,情况却不如她所料。秦快当场抓到投掷钱币的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子,瘦骨嶙峋,衣衫破烂的小乞丐。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没偷又没抢,我是给人送钱去了,我犯法了吗?”女乞丐身形消瘦嗓门却极大,十分泼辣。
“声音大了不起吗?这里是衙门不是街头。”律令非仪态端庄,女乞丐忍不住盯着她,嘴里表示不满,“这里是衙门,你又不是大人,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认识一个叫小宝的男孩子吗?”律令非问话道。
“什么大宝小宝,我都不认识!”女乞丐越放肆,越证明他心虚造势。
“那你认识小宝的娘吗?”
“说了我不认识!”女乞丐十分倔强。
“非亲非故,你凭什么给人送钱?”
“我心善怎么了,乞丐就不能做善事了?谁规定乞丐不可以施舍别人了?”女乞丐强势反问。
“强词夺理没有用,撒泼蛮狠也没有用。你最好告诉我小宝在哪里,否则严刑逼供有你受的。”律令非严厉威胁。
“屈打成招,无良衙门,你来啊,我什么都不怕!”女乞丐人小鬼大,无惧无畏之中还是隐藏丝丝恐惧。
若真要用刑不怕她承受不起开口,但她毕竟没有犯法,律令非绝不轻易逼供。
“放了她吧,牙尖嘴利吵死了。”律令非吩咐下去,“让画师画小宝的人像全城通缉,就定他一个不孝之罪,看他往哪里跑。”
秦快领人出去放掉,女乞丐撒腿就跑,跑了一整条街才敢稍微松懈。她辗转去到昨日南子陵走过的街,唇色苍苍,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那个小乞丐面前。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