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小乞丐抬起头来，只见女乞丐一笑便表情痛苦地扑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小善姐姐！小善姐姐，救命啊！”
小乞丐的呼救声引开路人围观却无人施以援手，律令非和秦快追踪至此，更是听到强烈的呼救声。
“去看看。”
人群围观之中，律令非只见女乞丐喘息气促，面色发绀，十分痛苦。
“是哮喘，快送医馆。”律令非一声令下，秦快抱起女乞丐小善奔向就近的医馆，律令非却一把抓住了小乞丐，“她是你的朋友，一起去看她情况如何。”
“好。”
医馆内，大夫为女乞丐施治，律令十分自责非未曾料到如此，若是那个孩子出事，她今生难安。”
“你叫什么名字？”律令非问身边站着紧张不已的小乞丐。
“小宝。”他脱口而出。
律令非神色一明，内室帘子一掀，小善惊喊一声，“小宝快跑，他们要抓你！”
律令非顾盼之间，小宝撒腿跑出医馆，秦快起势便要追赶出去，小善方才缓和便奋不顾身地拖住秦快。
“你不能在情绪过激了！”大夫急道。
“我们不追他就是了。”律令非别无选择。
从医馆离开以后，律令非和秦快跟了小善一段路，给她买了馒头充饥。
“小宝为什么抛下母亲？”
“因为我们不是你，我们出身贫穷，穿不起衣裳吃不起饱饭，拖累父母，我们是负累……”小善一改泼辣风格眼中带泪。
“所以你们乞讨为生，小宝还将乞讨得来的钱托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家里给他娘？”律令非对此深信不疑，却绝不认同，“你的家庭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小宝的娘一直在找他，失去了儿子她就如丧了命一般，就算有钱她也没心情花。”
“但是小宝如果不乞讨赚钱，他和他娘迟早都得饿死冻死。他说要努力讨很多钱，让他娘丰衣足食！”小善激动落泪。
“你先别激动，不管你们怎么想的，乞讨并非正道，你们见过哪个乞丐是丰衣足食的？”律令非稳重劝解。
“怎么不可能，只要我们乖乖听话……”小善之言透露了隐秘，律令非敏锐察觉，“听话，听谁的话？”
“你别管我！”小善撒腿跑了起来，律令非只能顾忌她的身体，“你不能跑！”
“你们别追我，否则我就然死给你看！”
律令非只得放任其离开，也不让秦快追赶，一下子，失去了线索。
可小善的那句话却让律令非耿耿于怀，她与小宝都是心智幼稚的孩子，怎么可能想到乞讨丰衣足食的计划？而她话中无意透露的，恐是背后有人操纵孩子乞讨，谋取利息。
到手的小宝丢了，其牵扯出的内幕恐怕更加险恶。律令非决定深入调查，她走过几条不算京中枢纽却也人来人往的街道，果真看到了几处有孩子乞讨，下肢萎缩的，双目失明的残疾儿。
“难道真的是这样？小善消瘦得像个病儿，可是小宝是健全的。”
一番思索推测过后，律令非在衙门下达了指令，让捕快便装潜伏在自己发现的乞丐周遭，等待日落之后，跟踪他们归去的方向。
这一日格外漫长，律令非在衙门如坐针毡，终于等到派遣下去负责监视的捕快一一归来。印证了律令非的推测，最恐怖的结论出现，他们跟踪的七八个残疾儿有五个都归到同一地点。
天色已黑，一处石头堆砌的院墙门前一盏灯暗淡无光。潜伏在暗处的捕快等待命令，律令非亲身探路，敲响了屋门。
“谁啊？”
律令非听到门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并不老也不少。
里头的人干脆地开了门，只见他用手打开一条门缝再提起脚前的灯照亮，问道：“你是谁啊？”
律令非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相，三十来岁的样子，竟不是那种作恶多端的形象。可律令非更该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
“外面躺着个孩子，是你家的吗？”律令非问道。
一条门缝不足以看清门外，男人即刻推手开门走了出来，外头地上并无人。灯台落地，他只有一条手臂，被律令非轻松擒拿。
“你干什么？”男人恐慌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抓你伏法的人。”律令非正色。
捕快们随即现身，探入屋院，不排除有同伙，但他们在屋里只看到七个孩子，断臂瘫痪失明，头脑畸形，神智障碍，还有一个小善，一个小宝。
衙门公堂连夜开审，对诱骗致残孩童教唆行乞自我获利的罪行，男人死拒不认。残疾孩童和小善小宝一干孩童提堂作证，非但无一指正男人迫害自己，反倒称他是好叔叔。公堂陷入一派混乱，只能暂停审讯。
退堂后，律令非与杜老爷私下商讨此事。
“女儿是不是你搞错了啊？”
“怎么搞错，这是一种非法牟利手段，将原本健康的小孩致残扔在路边乞讨获利，拿别人健康的身体换自己的锦衣玉食！”律令非坚定不移。
“可是那些孩子都否认了，而且嫌犯自己都是个独臂，看上去也不像锦衣玉食的人。”杜老爷疑惑道。
“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孩子们不对他加以指证。”律令非暂时无法清楚其中隐情。
杜老爷对案件隐情的关心只一点，他更害怕的是，女儿回娘家，夫家那边会有所误会。
“这么晚了，若菲你还是先回荀府吧，免得侯爷女婿担心你啊！”
“岳父大人说的对，早出晚不归，你还要为夫担忧你到何时？”荀长颢从堂外走来，律令非实在不知该开心还是有愧于心，“你怎么来了？”
“侯爷女婿关心女儿才来接你回去，若菲你可不能再任性了。”杜老爷教训道。
“但是现在案情还没有明了，我搞不清楚没办法放下。”律令非眉头深锁。
“犯人都抓到了还要清楚什么，若菲你别胡闹，赶紧跟侯爷回家，剩下的交给爹。”杜老爷难得一副严肃神情。
“犯人都抓到了还差什么？”荀长颢不明所以。
终究，荀长颢陪同律令非去到牢房，沿途跟他讲解了案情原委。荀长颢越听越投入，律令非出口的每一句每一字的分析推理，义愤填膺都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本案的犯人叫什么？”荀长颢问。
“他说自己没名字。”
关押男人的牢房前，律令非一步停止，荀长颢提着灯照进栏门，道：“抬起头来。”
男人闻声抬头，与荀长颢四目相对之际，二人眼里都流露惊讶。
“侯爷！”
“果然是你。”
在场最惊异之人还得属律令非，荀长颢竟跟一个罪犯相识。
“你们认识？”
“十一年前我就抓过他了。”荀长颢心中五味杂陈。
经过二人的相认，律令非才知晓早在十一年前荀长颢就破获了一场利用致残孩童乞讨谋财的惊天大案。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年的帮凶之一。
当年的事，荀长颢如今想来记忆犹新，更是触目惊心。致残的孩子从两三岁到十几岁不等，数量有几十个，各种残疾程度。
他们大多都是被拐卖致残，都被教导如何乞讨，而幕后组织之人更是拥有一整套管理体系。几十个残障孩子的背后是痛失儿女的家庭和更多伤重不治因此丧命的亡魂，可见何其丧心病狂，草菅人命。
这个男人不同，他既是施暴人，又是受害者。他是早先被砍断手臂乞讨的孩子，后来深得信任成为了恶人的臂膀。
主谋人等砍头，而他入狱十年，才重获自由一年而已。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你竟然重操旧业，重蹈覆辙！”荀长颢难以置信。
“侯爷误会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律令非心中沉痛。
“我做的孽已经够多了，怎么还敢为非作歹害人？”男人痛心疾首。
律令非给了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说自己并没有重新投入罪恶，那些孩子是他买来的，是天生残障，绝不是他出手致残。
出狱后，他漫无目的地离开了上京城。在某郊外遇见了流浪的小善，知她身患喘病，生死有命，二人便乞讨为生。他们还遇到了其他残障孩子，家庭不堪重负有的被抛弃，有的他干脆便用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他们，说是重操旧业倒也没有错。
因为他自从有记忆起便行乞讨之事，他还能教给那些有心无力努力生存的残疾孩子什么？
“我只想赎罪！”男人的痛刻骨铭心。
方才公堂之上的混乱让律令非疏忽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言语解释。她再次去到安置那几个孩子的房间，他们还有膝盖之人都跪下了，商量好由小善代为开口。
“好叔叔是好人，他没有害我们，如果没有他，我们才要被饿死冻死！求求你们不要杀好叔叔！”
就连小宝也作证，并非律令非推测的那般男人怂恿他离弃母亲乞讨为生。而是他偶然认识了小善，知道还能乞讨赚钱。童心单纯的他为了让母亲释去重负才出此下策。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