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蹲下给阿苦比衬了一双新鞋,他原以为漂亮夫人不会再像以前一般看待自己,可这声诚心的“二娘”终不是白叫了。
“好穿吗?”
“嗯。”阿苦回应得像极了荀韫玉,律令非不禁一笑释然,“你以前不是很活泼的吗?怎么跟韫玉待久了也变得腼腆了。”
“平康喜欢,谢谢二娘!”阿苦笑道。
眼看那边又要“母”子情深,荀怀珠即刻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将阿苦一把拉了回来,愤怒地指责道:“谁让你叫她二娘的,她不是!”
“可是姐姐……”
“别叫我姐姐,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一双鞋就把你收买了,跟韫玉一样没出息!”
晋姝即刻过来制止荀怀珠撒泼,律令非便是再厚颜无耻,也自知该退避三舍了。
“郡主,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们接着看吧。”
街头依旧人来人往,律令非想着就这么漫步回府,却不想中途遇见久违的姜澜庭,二人在茶楼稍微坐。
对于荀府之事,姜澜庭自然是听说了不只一二,如今当事人在前,他可不得满足一番自己的好奇之心。
“郡主表嫂去世时本王还小,早都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在我更小时候,偶尔有个郡主姐姐会跟皇兄一起玩。”姜澜庭回忆道。
“你当然记不得她了,否则你明明见到了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律令非不得不感慨此缘。
而对于晋姝就是当日那个打更女的事,姜澜庭简直大吃一惊。
“居然是她!真是世事难料。”
“可不是世事难料嘛……”律令非心中的感慨更繁杂。
“本王隐约记得,郡主表嫂生前与荀表哥生前好像十分相爱的样子?”姜澜庭小心翼翼地问。
律令非的表现却让他看不清辨不明,究竟是不以为然还是毫无所谓,是心如死灰还是淡定从容。
“那都过去了。”律令非岂能谈及晋姝的一身二魂。
“如此说来,现在还是你受宠些?”姜澜庭仍然好奇。
“受宠,你表哥又不是皇帝,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何谈受宠失宠?”律令非不言,姜澜庭却为皇帝正名,“我皇兄那也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啊!”
“不过荀表哥真的没有冷落你?”姜澜庭坚持不懈地问道,律令非给出了令人害怕的回答,“难道必须要我描述我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你御亲王殿下才会相信我们夫妻恩爱,难分难舍?”
“什么,你注意言辞!”姜澜庭蓦地慌张起来,“本王看你你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表哥念旧不要你了呢。”
“我是因为其他的事……”
说起荀怀珠,姜澜庭亦是发出感叹,他的荀侯表哥定是把这个女儿宠坏了,实在任性娇蛮得生人勿近。
“本王记得几年前此有一次去到荀府,她大概是穿了一双新鞋磨脚流了血,对那个那个姨娘又打又骂。本王路过时,她穿上鞋就跑了,眼里根本没有本王!”姜澜庭斤斤计较起来,“比较之下,韫玉侄儿就可爱多了。性情淳厚,像荀表哥。”
二人一番叙旧排忧,有人述说烦恼总比闷着强,尽管在此一事上,姜澜庭给不出任何建议。
二人一并离开茶楼,上京城这么多条街道,姜澜庭未曾想过遇了一个表嫂之后便又遇见了另一个。
姜澜庭只是稳妥地上前打了个招呼便先行告辞了。
“夫人原来是与殿有约。”董湘兰不经意地说道,律令非回应泰然自若,“只是路上巧遇,喝了一杯茶。”
“还说有事,借口。”荀怀珠果断鄙夷。
晋姝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效制止荀怀珠跟律令非顶嘴,心思便一时恍惚了。
鱼龙混杂的街不乏各种人,一个酒鬼色眼眯眯地从晋姝前方走来,冷不丁地抓起了她的手腕调戏道:“美人你终于来了!”
那酒鬼力气不小,一把将柔弱的晋姝拉扯在身边便动起手里。两个孩子吓蒙了,将要上前拯救娘亲时,律令非已经出手,一飞腿将酒鬼掀翻在地。
应势倒地的还有晋姝,她摆脱了酒鬼的束缚,惶恐地爬得远远的。
酒鬼并没有醉得一塌糊涂,跪着求饶道:“饶命,饶命啊!”
“当街调戏妇女你可知该当何罪?”
“我再也不敢了,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律令非没空拿此人去见官,她更关注的是晋姝的状况,他十分害怕害怕地坐地不起,蜷在董湘兰怀里浑身颤抖。
律令非或许能够想到,她曾经遭受过胡生的暴力虐待,如此轻易受惊也是情急之中的状况,但她如此,岂不太可怜了。
“别怕,坏人跑了。”律令非稳重主持大局,“怀珠阿苦,扶你们娘起来回家。”
“郡主,没事了郡主……”董湘兰尽力搀扶晋姝起身。
回到荀府之后,晋姝犹如惊弓之鸟,神识惶恐了许久,眼眸暗如深渊,无尽漆黑,却对周遭地一切动静惊动不安。
她锁上门窗户,关上了门,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娘!”阿苦一直呼唤。
性急冲动的荀怀珠却跑到了刑部公府,在荀长颢面前告状,说有一个酒鬼欺负她娘,让荀长颢将他抓回来大卸八块。
“你娘怎么样?
“娘没有受伤,但是受了极大惊吓,当时要不是……”荀怀珠欲言又止。
“怀珠你先冷静下来,刑部捕快是不能随意出动的,而且上京城这么多人,一个酒鬼要怎么找,更何况爹爹不能滥用私刑。”荀长颢冷静抚慰荀怀珠,“你乖乖回家,以后若再上街,多带几个仆人。”
“爹爹就不管娘亲了吗?”
“爹做完事就回去。”
荀长颢不紧不慢地安排了下属送荀怀珠回府。重新坐下以后,他不由得想到如果是律令非遇见酒鬼调戏,必定是酒鬼遭殃倒大霉。
刑部完事之后,荀长颢直接回府,他还是直入凌霄苑,正赶上开饭。
“爹爹吃饭,非非吃饭!”
“你今天倒是赶得及时,刑部到了年终不忙?”律令非分配着碗筷问道。
“因为这一年的大案,都被一位荀侯夫人解决得明明白白。”荀长颢开口表扬,荀韫玉也欢喜赞道,“非非好棒!”
“不算什么,非非以前更棒,任何非法分子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律令非稍稍一提光辉岁月,坐下反而说起另外一事,“今天郡主在街上被一个酒徒,调戏了,她的情绪立马就不受控制了,胡生那个人以前怎样你是也知道的……”
小声说到“胡生”的名字时,律令非摸了摸荀韫玉的耳朵不让他听清,“我也见过一些人,了解一些事,有些阴影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
“当时你也在场?”荀长颢的目光不禁沉重。
“我及时出手了。”律令非即刻回应。
“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了,也相信你的武力。”
“你都不担心我有没有受伤?”律令非故意叹气,“我的脚现在还疼呢。”
“那让我看看!”荀长颢说着便放下筷子,一脸心急的样子,律令非的偶尔任性也适可而止,“吃饭呢,不过待会儿你还是去紫藤苑看看。”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荀长颢郑重邀请。
“也行,免得你一个不留神一去不复返了。”律令非随口玩笑一说。
吃完了饭,荀韫玉就失去了爹爹和非非,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自娱自乐。
从凌霄苑去到紫藤苑,阿苦已经哭到声音沙哑,荀怀珠之前也已被他哭烦了跑回了紫荆苑。
“爹,二娘,娘把自己关起来了!以前,她被那个坏人欺负了就会这样……”阿苦沙哑啜泣。
果然如律令非所料,他们都明白阿苦口中的坏人就是胡生。
少说晋姝也将自己封闭了有半个多时辰,没有办法,律令非只能让荀长颢先将门撞开,确认她在其中并无自伤。
这一撞门,缩在床脚的晋姝便又是那一只惊弓之鸟,只恨自身无翼,堕入深渊。
“不要过来,不要……不要!”
内心恐惧会促使人躲进黑暗,可一旦被黑暗吞噬,灵魂才将万劫不复。
时天色昏暗,律令非先点亮了房里的蜡烛,营造了一个光亮通明且温暖的房间。
二人在光明下走向蜷缩惶恐的晋姝,她能够清楚地看到二人,他们明媚如光,而非深渊吞噬。
“晋姝,你现在已经回到荀府了,伤害过你的人也已经被老天收拾了,没什么可怕的,出来吧。”律令非引导道,“打败一个人的只能是他自己内心的恐惧。而战胜恐惧,浴火成凤,破茧成蝶,那才是一个人经历危境磨难不死的意义。”
晋姝蜷缩的那个床角不能保护她,她的懦弱无能更不能避免伤害,只有律令非真实地保护过她。
“救我!”
晋姝颤抖着伸手,律令非毫不犹豫地抓牢了她。望着晋姝这个样子,律令非心里莫名比任何时候都难过,仿佛有种心连心的错觉。
此番,荀长颢毫无用武之地。晋姝想要沐浴,荀长颢更是只能退避三舍。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