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离开温热氤氲的房间,只留董湘兰伺候沐浴。晋姝身上残留长年累月的伤痕累累何等触目惊心,如今她也只能无言凝噎。
回到凌霄苑之后,房中点着蜡烛却无人。律令非听到隔壁有动静便前去一看,是荀长颢与韫玉在安慰阿苦。
荀长颢告诉阿苦她的娘亲已经无事,并且让阿苦今晚留在此处与韫玉一起睡。尽管荀韫玉对晋姝心存惶恐,但对阿苦却是一如既往的亲近亲密。
让两个孩子睡下后,夫妻二人才回到自己房中。律令非对抗流氓酒徒踢的那一脚实在是使出了浑身的劲道,脚踝稍有扭到的痛觉。
荀长颢使出了温柔按摩手法为其揉摩跌打药膏。
“疼吗?”
“一点都不疼,我真的好幸运遇到你。”律令非有感而发,“你没看到晋姝身上的伤痕,她真的受苦了。如果她没有遇见胡生这个丧心病狂的恶人,那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相遇了?”
“如果你可以选择当年晋姝没有出事还是现在这样无可挽回的发展,你会怎么选?”
“若是今生从未遇见你,我愿意无人受害,可因为你到了我身边,我便再也不会有其他选择。”
这一夜总算安然度过。
是日,律令非与楚湫霖在账房年终进行结算。律令非无意间瞥过楚湫霖手边的账簿,一页便发现好几处错漏。
再看楚湫霖,她从进门开始就显得力不从心,清算账本时也时有出神。
“娘。”律令非唤她回神,“若菲啊,到时候去账房算账了吧?”
楚湫霖甚至神魂若失到时辰颠倒,不知自己已然在账房。
顾念到身为老夫人事务繁忙,过去这一年又身体欠佳,律令非便请楚湫霖先行回房休息,自己继续清算账务。
而在前段时间的账单里,律令非还发现了几处不对账,一问管家才知道也是楚湫霖取用了库银。
律令非在账房不辞辛劳,阿苦前来问候,送来了晋姝的心意,是她亲手做的糕点和像茶。
“你娘她还好吧?”律令非关切道,阿苦也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嗯,二娘辛苦了,娘让我给二娘送点心来,她跟姐姐在一起绣花。”
“你娘有心了,你也很乖。”
律令非正好有点体力不支,拿起一块点心准备吃,却看到阿苦坐着一动不动,眼珠子也盯着点心。
“阿苦也吃。”律令非笑道。
二人一如既往地友好相处,阿苦也是善良温柔的孩子,律令非渐渐觉得他虽然长相没有荀长颢的影子,但骨子里还是像极了他的温柔。
“你以后只管找小韫玉玩,你们是亲兄弟,本该亲密无间。”
“好,那我这就去找韫玉?”阿苦迫不及待。
“去吧。”
律令非让阿苦带上点心去找最好的伙伴和兄弟,就算当娘的因故不被接纳,但儿子不该因此生了嫌隙。
冬寒正盛,今日荀府归来了一位热血少女荀长乐。楚湫霖怕是略微感染了风寒,见过了女儿便先回房休息了。
而荀长乐的回归让荀府平添热切,对于多了一个二嫂的事,她倒是最乐于接纳的那一位。
“只是长乐给大家都带了礼物,突然多了一个二嫂,继续不够了怎么办?”
律令非与晋姝彼此相让,不争不抢,荀长乐着实无从决定。
长乐同样才知道三嫂与三哥产生矛盾回娘家的事,本想就三嫂的礼物先匀给两位二嫂,律令非却又话说,“你三嫂的礼物必须送到她手上,这样她能知道长乐你惦记着她这位三嫂。”
“如此一来,三嫂便有可能回来了是吗?”荀长乐意会道,“那我明日就送去!”
“二弟妹真是了解三弟妹!”汪莲房一脸欣悦。
“长乐是不知道三弟妹是怎么离开荀府的……”荀长献不不满道。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晚膳还差点时辰,门房却来报京兆尹府捕快求见夫人。
“他们求见那位夫人啊?”荀长献明知故问道。
“我去看看,大嫂你们和长乐好好聊。”律令非起身出去。
外客厅上,秦快等待地极为焦灼,律令非一出现他便立马迎了上去。
“若菲,大人让卑职来是有一件命案……”勤快难以直言一般。
“发生了命案我爹有查不出真凶让你来找我回去查案?”律令非下意识如此以为,“我马上跟你回去。”
“不是这样的!”秦快不得不坦诚说来,“确实发生了一件命案,但是我们查到,疑犯,荀老夫人是疑犯!”
秦快一言终于出口,律令非却慌了一刹。朝夕相处的婆婆突然成了杀人疑凶,这是何等的事实难料。
律令非先行打探了案情内幕,今早有人报案,死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朱氏,死因是磕破脑袋,但不能确定是人为还是意外。
只是死者手上一枚被人试图强行摘取却未能得逞的金镶玉手镯被列为疑点。调查发现这只手镯确认是属于楚湫霖,鉴宝斋掌柜亲证荀府老夫人每年都会送去保养。
面对罪恶,律令非向来行事必公。但此事,既事家事也是法制,她还需得谨慎行事。律令非去到牡丹苑以看望之名见到楚湫霖。
“最近越来越冷了,娘是不是出门忘了添衣裳所以不小心着凉了?”律令非关切问道。
“没有……”楚湫霖略显紧张地回答,“娘没有出门,只是年纪大了,身体弱了。”
可在律令非听来,楚湫霖本没必要强调“没有出门”一说。
“对了娘,我记得你一直戴着一只金手镯,今日怎么不带了?”律令非这一问更是引起楚湫霖的眼目之间的逃避,“丢了而已!我想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可是娘,恐怕你要跟我走一趟了。”律令非蓦然神色严厉地起身。
“我哪儿也不去。”楚湫霖不明所以。
“捕快在外面等着了,需要娘去衙门配合调查。”
“什么?为何如此?”
“今早发生一起命案,死者朱氏,戴着娘你的手镯。”
“朱氏,她死了?”楚湫霖惊诧模样。”
律令非带走楚湫霖离开荀府去衙门配合调查,为她的身体和颜面,用的是荀府的马车。可到了衙门,无论律令非有心维护还是一心公正,楚湫霖都无法自证清白。
昨天傍晚之后她没有人证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而对于自己的去向她无可奉告,甚至于为何自己的手镯到了死者手腕上她都一概不提。
“那手镯是亡夫所赠,可否归还给我?”
“这……”杜老爷一心混乱,他难得不胡乱结案居然就把亲家带进去了,于是他悄悄跟女儿念道,“若菲,不然趁着私审就把案子结为意外身亡吧,反正死者也没有家属。”
“不行!”律令非绝不答应,走到楚湫霖面前,一步一步想起来她这段期间的异常,不禁怀疑,“娘,你什么都不说,难道真的是你?”
“我没有杀人。”楚湫霖一口咬定。
“那你昨天傍晚之后人在何处?为什么你视为珍宝的手镯会跑到死者手上?你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关于律令非的三连质问,楚湫霖闭口不言。
“娘,你这样会被当做疑犯扣押的。”
“就算你要亲手送我入狱,我也无话可说,但我没有杀人。”楚湫霖的执着令人费解,既然没有杀人,又有何难言之隐。
律令非并非决意将婆婆审讯定为杀人凶手,但她一定与朱氏有渊源,此案也与她必然有所联系。
楚湫霖入狱,得知此事的荀长献即刻派人去通知荀长颢,在房中与荀长仁等待时大发雷霆。
“她杜若菲这是要大义灭亲吗?”荀长献怒不可遏。
“大哥你别瞎说,娘怎么可能杀人,一定是搞错了,配合调查而已。”荀长仁说道。
“那个女人真是个祸害,亏得娘还向着她,早就该把她踢出去家门去!今日真是大祸临头了,堂堂荀侯老夫人居然遭了牢狱之灾,传出去我们侯府颜面何存?”荀长献怒不仔已。
“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呢?”荀长任如坐针毡。
荀长颢在刑部公府得知这个消息不顾一切返回荀府,二位兄弟已经火烧眉毛。
“都是二弟你的好女人,这下把娘送进牢狱了!”荀长献开口便是怒责。
“大哥您先别着急,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非非与娘早已交好,她更不是胡作非为之人。”
“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娘真的杀人了?”荀长献诛心斥责,“还是说二弟不是娘亲生的,从来没把我娘当你娘看待,她遭遇了什么你都无所谓?”
“大哥,你怎么这么说?”荀长仁还知轻重调和。
“大哥我有说错吗?你这二哥早就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心思,堂堂荀侯连家人都保不住,我身为大哥有责任骂醒他!”荀长献自命不凡道。
荀长颢不予争辩,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事情真相,“三弟你稳着大哥,我这便去京兆衙门弄个清楚。”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