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湫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真相大白,她曾真真切切地想要害死尚未出世的荀长颢,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杀人未遂的罪名。
“娘追悔莫及,如果娘能够回去当时绝对不会让自己生出害你的心思,你是那么孝顺的孩子,娘知道你比娘的亲生的你大哥和三弟都孝顺百倍!”楚湫霖真情流露,痛哭流涕,“长颢你不要恨娘好不好,不要因此就不认我这个娘……”
“你陪娘坐马车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荀长颢转身离去。
“长颢,都是娘的错,儿啊!”楚湫霖扑倒在地哀哭切齿,律令非只能将其扶起,“娘,朱氏不是个好妇人,但她救了长颢一命。你一直是个好母亲,却差点要了尊你敬你的儿子的命。你想回家吧,长乐他们都在等你。”
街上寒冷,荀长颢走过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之间,他们有的是父母,有的是儿女,有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荀长颢觉得自己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第一次想抛开身份,地位,家庭,只做他自己。他也曾是个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但他从小就承受了太多期许和压力。
至少荀长颢曾以为上天带走了他的生母却还还她留了一个知冷知暖的娘,可今日,他的心寒透了。
一个男孩子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回顾身后撞上了荀长颢跌倒在地,随他而来的一个娘亲。
荀长颢一时失魂愣在了原地,孩子的娘却指责起她来,“你这么大一个人走路也不看路,撞着我儿子了!”
“是你的孩子回头看你撞了人。”律令非走了上来解释道。
“这样啊,那算我错怪你了。”孩儿他娘牵着孩子一边回家一边教训道,“再胡闹看娘不打死你!”
无论言语如何凶恶,娘心总是柔软。没有母亲会让儿子去死,如果有,她不是娘。
荀长颢才目光闪烁地看到律令非,“不是让你先送……娘回去吗?”
“我把娘送上了马车才来追你,我放心不下。”律令非牵起荀长颢的手,竟真的冰凉了,“是不是穿太少了,以后多穿点,别让人担心。”
“我真的好冷。”荀长颢抓进律令非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如果我没有……”
“我明白你追究到底都是为了我,让我知道真相也是我们说好了彼此互不隐瞒。”荀长颢虽然心乱如麻却明白错不在律令非。
“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律令非不忍心说道。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但是娘……”荀长颢欲言又止。
律令非陪伴在荀长颢身边走过寒风凛凛,她也有一个彻底无情的母亲,将她抛弃后一去不复返,甚至是死是活,律令非都再未听到过她的消息。
“我恨她,除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在那个世上我最恨的就是她,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记得我……”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很奇怪,有时汹涌澎湃到让你无处可逃,有时却又似有若无到你寻觅不见。
或许,没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爱一个人的,也不会有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恨另外一个人。
“你觉得我和娘还能回到从前吗?”荀长颢痛心问道。
“在你问出这个问题时就说明你可以,因为你打从心底里就是这么愿意的。”律令非给她答案。
“那娘呢?”
“一个人的痛心疾首和哀哭切齿应该不会有假。发生过的事不可追悔,但是她一切情绪的表露都是为了不想与你断了这份母子亲情。”律令非判断道。
楚湫霖的痛与悔都是真的,否则在朱氏已死的情况下她大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将罪名推给亡人。
可在真相大白的时候楚湫霖只有追悔莫及和愧恨难当。
荀府大门寒风翻涌,兄弟妹三人接到通知等候许久终见母亲归来,而楚湫霖神魂尽失地下了马车,抬头仰止这般门楣便晕厥倒地。
待到荀长颢与律令非二人归来时,才知楚湫霖因情志病卧床未醒。
荀老太君在寿菊院请荀长颢前去相见,楚湫霖归来病倒,荀长颢如此神色都让老太君心知肚明。
“你知道了吧?”荀老太君叹息,“人算不如天算啊!”
二十八年前,长公主有孕那是何等大事,只是荀老太君慧眼看出楚湫霖心思叵测才安排了那一出空城计,让楚湫霖一步错一生悔。
即便楚湫霖生育长子,经此一事她也该被惩罚驱逐,但天意难违,她竟怀上了荀长仁。
但同时老天却降了惩罚,楚湫霖作恶被威胁之后情志极其不稳,噩梦恐慌,心神不安。孩子生下便是先天不足,荀长仁自幼也是多病,命中无子多半是定数。
荀老太君曾亲耳听到楚湫霖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今生今世,她必定以荀家为主,再也不做对不起荀家子孙的事。
“后来你生母生了长宁,没几年便病逝了,但与她无关,你与长宁也由她抚养平安长大。她毕竟为了荀府生养了五个孩子,有功劳也有苦劳,奶奶我也早就将那桩事积压心底,让她继续做荀府的女主人。”荀老太君通透一切,“若不是她知错就改,对祖宗面前的发誓说到做到,别说今日被你察觉真相,奶奶早就容不得她了。”
荀老太君的意思是,楚湫霖的错,她已用了二十八年为荀府劳心劳力偿还,而荀长颢深感养育之恩,岂能翻脸无情。
夜里悄无声息地下起了雪,荀长颢守在牡丹苑里娘的床旁。他记得楚湫霖待他所有的好,是亲娘未能给予他从小到大的母爱。
“娘,您永远是我娘。”
凌霄苑里的一大一小还未就寝,二人洗洗钻入被窝,荀韫玉已许久没有与他的非非一起睡觉。
“爹爹今夜不回来吗?”荀韫玉问。
“奶奶生病了,你爹爹照顾她呢。”律令非解释道。
“韫玉也要照顾奶奶。”荀韫玉小模样一脸认真。
“那明天我们就去看奶奶。”
“好。”
律令非轻轻拍打着荀韫玉的肩膀,他这一年来已经成长许多,可律令非仍看他是个孩子。
“小韫玉,我想永远对你好,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律令非心中母性的感情泛滥成灾,这种感情绝无虚假。
“韫玉定会像爹爹孝敬奶奶那般,一直在非非身边的。”
听到这句话律令非不禁鼻头一酸,荀韫玉仿佛什么都懂,什么都好,他一定既能成为自己的盔甲,也能是棉袄。
“睡吧。”
二人依偎如初,浑然如亲生母子一般。
牡丹苑彻夜灯烛未歇,荀长颢通宵达旦地守候。终于楚湫霖有了将醒的迹象,她似在梦魇之中斗争,盗汗而出。
“不……不可以,不能这么做!”
楚湫霖二十八年后的今天在梦中重返当时的情景,她颤抖的手端着红花药粉,一包下去必定胎死腹中。
痛苦与挣扎,矛盾与纠葛,楚湫霖一把撇开了药粉。噩梦初醒,荀长颢完好无损地坐在床旁,如此康健。
“娘!”
“长颢,娘没有下药,娘没有!”楚湫霖庆幸地流泪。
“娘我知道我相信你,所以儿子这才好好的,还能孝顺您一辈子。”荀长颢释然所有。
母子和解,楚湫霖内心最深处的那一块疙瘩也终于被摘除。
风光雪花造就银色世界。
律令非领着荀韫玉来到牡丹苑给他的奶奶请安,三代同堂尤其和谐。
一向乖巧孝顺的韫玉还给楚湫霖端茶,小小的手细细的心思,一副认真模样。
“韫玉真乖!”
楚湫霖望着荀韫玉就会想起荀长颢,自从韫玉不在自闭之后,他便更像他的父亲了。
“简直跟长颢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湫霖的身体需要注意多加休息,荀长颢也一夜未眠,楚湫霖便让他回房歇息。
夫妻二人带着儿子离开,纵使有下人专门扫雪防止路上打滑,但荀韫玉的小脚丫还是一滑溜差点摔了出去。
一左一右,两只大手牵着荀韫玉有惊无险。
“呼!”荀韫玉松了一口气,可爱得叫律令非和荀长颢欢喜不已,“小韫玉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非非也可爱,韫玉和爹爹都爱非非!”
荀长颢已经几日落下了刑部的事务,今天也来不及休息跟妻儿享受天伦之乐,洗了把脸换身衣物便要赶去刑部公府。
律令非也曾是个工作狂,自然明白荀长颢的心,但作为一个妻子,她更担心丈夫的身体。
“辛苦了。”律令非怜惜道。
“只有一句话而已吗?”荀长颢凝视律令非含情脉脉。
“那你还想怎样?”律令非为荀长颢系上腰带顺手一推,“快去快回。”
尽管律令非矜持,荀长颢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亲吻额头。
“想你!”
蓦然恩爱,律令非不禁窃笑。
“我也想你。”律令非抬起头眼里只有这个男人,情不自禁便将发生亲密举止,但二人都忽然反应过来在场还有第三个人,“晚上早点回来!”
“好,好……”荀长颢摸了一把荀韫玉的头,“韫玉要乖哦!”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