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仿佛睡了一场大觉,恍惚感受到一双手擦过自己脸颊,她蓦地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咸猪手”,竟然是荀韫玉。
“非非醒了。”荀韫玉眼里开怀。
荀长颢这才从厅中走来,及时问候道:“头会疼吗?”
“还好。”律令非说着只要坐起身来,荀长颢伸手顿住,反将荀韫玉从床上抱了下来。
“我怎么回来了?我记得我跟姜澜庭在喝酒……”律令非断片了大半。
“跟殿下?”荀长颢才意识到御亲王也很早就从酒席撤离了。
“就是他。”
“但送你回来的人并非殿下。”
“不是他,那是谁?”律令非果然不记得。
“我也没看到那人。”荀长颢不禁心中能剩隐瞒之意。
红豆煮了醒酒茶来,律令非随手一端不慎觉烫。
“放一会儿吧。”荀长颢言语温和如涓涓细流,只有律令非视若如常,“酒席结束了吗?”
“天都黑了。”
“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吧?”律令非终究还是关心这家。
“大哥大嫂都很开心。”
“婚礼是没事,但是世子差点出事啊!”青梅依旧口无遮拦。
“韫玉怎么了?”律令非抓紧荀韫玉的手,明明眼前看着十分稳妥。
荀长颢没有向律令非隐瞒,将董湘兰带他在水边不慎跌入其中,庆幸被胡生救起的事据实相告。
“若不是胡先生及时以命相救,韫玉就危险了。”
“又是这个胡先生。”
“先前本想少康婚礼之后就为韫玉换先生,今日一事,若是胡先生被请离荀府,反倒是侯府以怨报德了。
律令非忍不住推敲其中的巧合,董湘兰本是个细心之人,平时都不敢让荀韫玉稍微靠近危险,这次怎么会为了捡手帕让韫玉现在临水边上?中庭附近的水池,也不是去往紫荆苑的最常行路径。最主要的是,胡先生的这个时候英勇相救,为人所赞赏,更是让他在侯府立足的极大助力。
“我觉得这个事情有蹊跷,太多巧合了。正好在中庭最近的水池落水,恰好胡先生不会水却还是奋不顾身相救,最后让酒席来客们见证一个对学生爱护到不惜自己性命的先生。这一系列经过也太刻意人为了。”
“但如果胡先生是个好先生,而你真真错怪他了呢?”荀长颢已经明确位置。
“小韫玉怎么说?”
“当时情况紧急,他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荀长颢有自己的考量,“不过我相信这是意外,你即便不信胡先生,难道你认为湘兰会跟他合谋害韫玉吗吗?”
律令非对董湘兰是一向信任的,而她是今日意外的关键。
律令非思索过多忽然觉得反劲头疼,荀长颢便端起解酒茶,手心手背感受过温热才递给她。
“先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我倒希望你是错的,如此对韫玉也是好事。”
荀长颢趁律令非喝解酒茶的空当,招呼一旁跟兔子玩耍的荀韫玉过来,父子眼神有所交流。
“非非,韫玉想和你住。”荀韫玉开口道。
“跟我住?”律令非犹疑。
“今日一事,娘对湘兰大发雷霆,我也想过,不如趁这机会,让你跟韫玉相处一段时日,就当是最后……”荀长颢说不出口。
律令非却明白荀长颢的心意,她毫不排斥,更愿意承担起照顾荀韫玉的责任。尤其是如今她依然不放心胡生的存在。
“没问题,那从今天起,小韫玉就跟我住在凌霄苑。”
律令非答应得如此干脆,着实叫荀长颢惊喜过望。
黑夜之外,城郊村内,阿苦跟娘在饭桌上吃饭。他家中的饭菜从来没有如此丰盛过,都是律令非让他带回来跟母亲分甘同味。
“漂亮夫人对我可好了,韫玉世子跟我也好,还有还有,韫玉的爹爹真的很温柔,还教我写字了!”阿苦说来笑容甘甜。
“那就好。”阿苦娘欣慰的笑容里微带苦涩。
本该是母慈子孝的一顿晚饭,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和谐局面。
“死野种你给我出来!”胡生的声音冲击到阿苦跟他娘的耳中。
做娘的马上护着阿苦在身后,只见胡生一身酒气地举着大木棍子踉跄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我怎么不能回来,你这个贱女人手段真是厉害啊,居然把儿子送进侯府了!”
阿苦娘惊诧不已,不知怎会让他得知了此事。
“看我不先打死你,再打死那个死野种!”
胡生棍棒高举,阿苦像个男子汉一样猛地从他娘身后冲出来撞倒喝醉的胡生。
“你别打我娘!”
“好啊都在呢,那就一起打死!”胡生说罢挥舞棍棒一通击打,打中了护崽的阿苦娘。
“娘!”
“你这个肮脏的女人,你还想怎么样?你以为把他送回去就能改变自己了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像你这样的女人,叫人恶心,哪个男人都不会回心转意!还不如死了去!”胡生一棍子甩在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身边,自己坐下喝酒吃肉,“我跟你们说,如果谁想阻拦我的前程,我让他不得好死!那个什么侯爷夫人自作聪明跟我作对,我能让他荀府死一个夫人就能再死第二个!”
“娘,爹在说什么?”阿苦听到了天大的秘密,阿苦娘立马把他带了出去,“阿苦,儿子,你什么都没听到知道吗?”
“娘,爹杀过人?”阿苦童言无忌。
“没有,他喝醉了,胡说八道的!”
“那娘知道爹在荀府当韫玉的先生的事吗?”
“什么?”阿苦娘才知其缘故,噩梦笼罩,“阿苦,听娘的话,你现在马上回荀府,但是无论如何,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爹是你爹。你爹如果打你你就告诉那位漂亮夫人,他如果对韫玉动手,你更要告诉韫玉的爹爹,绝对不要让你这作恶多段的爹再作孽了。”
“阿苦走了娘怎么办?”
“娘没事,阿苦,保护好韫玉。”阿苦娘把阿苦推出了院子,苦泪满面,“阿苦,娘这条烂命,早在五年前就该死了。娘对不起韫玉,让他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你一定替娘好好保护他。”
阿苦不忍离开,但娘的命令,他一定会听从,含泪转身跑远。
阿苦在夜下独自行走,城门已闭,他穿狗洞进了城,弄得一身脏臭。阿苦跑回荀府,庆幸门卫还看得出他是夫人带回来的书童放行。
阿苦跑回紫荆苑,青梅正在负责整理荀韫玉的衣物带回凌霄苑。
“姐姐。”阿苦唤道。
青梅回头看到一个黑梭梭的脸吓个半死。
“哪来的小乞丐?”
“姐姐我不是乞丐,我是韫玉,世子的书童。”
青梅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便让阿苦跟她回了凌霄苑,正赶上荀长颢要离开,终于见到律令非和荀韫玉。
“侯爷,夫人,世子!”阿苦跪下磕头。
“阿苦?”律令非惊奇他深更半夜回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搞得脏兮兮的?”
荀韫玉更是想上前扶起阿苦,他却退却道,强忍泪水:“世子,我现在又脏又臭的,你别碰到。”
“红豆,去准备一桶热水来。”
隔壁房间,蜡烛点亮,氤氲热气,阿苦浑身僵硬地泡在温暖的水桶里,韫玉非要给他搓澡。
“使不得!”阿苦受宠若惊。
“上次你帮我,这次我帮你。”
“不用了。”阿苦卑微不敢接受。
荀韫玉灵机一动,捧起掌心水泼向阿苦,二人的泼水战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
律令非和荀长颢站在门外,房中果断是两个笑声,荀长颢做了五年父亲,第一次听到儿子笑出了声,整个人不知所措。
“韫玉在笑,他真的在笑!”
这一刻,荀长颢的心里的喜乐不比儿子的快乐少,律令非也为之庆幸,如此自己更能够全身而退。
此时彼处,阿苦娘却承受了莫大的痛楚,被胡生打得遍体鳞伤,唇角流血,甚至意识模糊趴到在地。
“你这辈子都休想洗干净,你就是个杀人犯,还妄想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富贵荣华地过一生,我才不会答应。”胡生近乎癫狂,阿苦娘已奄奄一息,“你就这么死了算了,你猜猜,下一个去地狱里跟你碰面的人会是谁呢?”
胡生松手落下手中沾血的棍棒,眼中不存一丝怜悯怜惜,转身而去。
隔壁院中,大婶靠着门听不到有打人的声音,这才拉着大叔非要去看看。
“没声音了。”
“看什么呀,上次被连累得还不轻吗?”大叔嘴上是拒绝的,但还是跟着大婶出门去一探究竟,“这才安宁了几天,还以为那个禽兽死外边了呢,又回来欺负娘儿俩,真希望老天爷打雷劈死这种野兽!”
大叔大婶在篱笆院外张望,确定没人才敢走了进去,一眼看到阿苦娘倒地气息奄奄。衣服上,地上,棍棒上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哎呀,这这这……”大婶慌得手足无措。
“他这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大叔惊呼。
“阿苦娘,你怎么样?”大婶尝试呼喊,阿苦娘艰难地手指颤动。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