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荀长颢如约陪伴律令非上街一解家中烦闷。成衣铺中,律令非为韫玉怀珠甚至阿苦都选了布匹制作新衣。
辗转逛到首饰铺子,律令非看中了一套清新脱俗的珠花便向荀长颢请教道:“好看吗?”
“美则美矣,但若是荀侯夫人戴来,是否太小家子气了?”
“怪我没有说清楚,我是想说配刚刚给怀珠订制的衣服合不合适?”律令非思想周到,“她年纪还小,也不需要太多装饰,这个倒是清丽脱俗。”
荀长颢不禁叹了一口,律令非果真是对身外之物别无所求,反倒是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上心至此。
“不是陪你出来逛街吗怎么一直给韫玉怀珠打点?”
“韫玉一直乖巧,我当然要嘉奖他。至于怀珠,看在她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找我的麻烦的份上,送她点小礼物也是应该的。”律令非心满意足,“反正也是你这个当爹的心意。”
“韫玉怀珠年幼丧母是为不幸,但他们能够有你这样一位二娘,便是不幸中的大幸。”荀长颢感慨颇深。
“没什么幸不幸的,都过去了。”律令非安慰道。
荀长颢陪着律令非挑选称心的首饰。金银玉翠,花花绿绿之间,荀长颢不禁回想起当初的自己,也曾为晋姝亲自挑选惊喜礼物,却一次也未能得她欢心。
荀长颢自从知道晋姝的真相后便将此情安葬,只是近日来他不自觉脑海里浮现一个模样像极了晋姝的女子。
清晰与模糊之间,亦真亦假,甚至于他又梦见了晋姝。每每醒时望见枕边人是律令非,他便心怀愧疚。
律令非察觉荀长颢凝视满柜台的珠翠碧玉不在焉的样子。
“你怎么了?”
荀长颢蓦地醒神,冲律令非一笑,问她道:“有喜欢的吗?”
“挑了几样大方得体的,一定不让你这侯爷失了身份。”
“最要紧你自己喜欢。”荀长颢提议道,“前面梨园唱戏,有兴趣看看吗?”
“唱戏啊,我倒是从来没有看过,去看看吧。”律令非颇有兴致。
“那个世界没有唱戏?”
“有,不过那里娱乐项目更丰富,改朝换代的节奏更快,反倒是这样的传承就快被更多异军突起的新生娱乐淹没了。”
二人来到座无虚席的梨园,律令非不求雅座,无妨坐在百姓之中,荀长颢也与之融入。
“二位客官喝茶。”小二上前奉茶,荀长颢便问了一句,“今日是什么戏?”
“回客官,是咱们梨园的自创的戏本,鸳鸯梦。”小二递上戏本条子,上书戏剧简介,“讲的是一对海誓山盟的有情人因为家族背景,外人干涉等种种缘故彼此分隔,各自嫁娶,即便心怀彼此也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由来鸳鸯成双对,奈何万般终成梦。”
“听名字好像很浪漫,竟然又是悲剧一场,不过好像自古以来只有悲剧才会深入人心。”律令非不禁感叹。
“我们是否不应该来看这场戏,寓意不好。”荀长颢在意道。
“一场戏而已,虐恋情深都是戏子用来博取看客眼泪的戏码,何必太当真,我们只是看看戏而已。”律令非沉着应对。
“是我意气用事了,还得数你理智过人。”
好戏开场,唱腔唱词对律令非而言都是无法甚解,但她依然能够从情节流转和戏子情绪中感受到爱情中,一对男女的身不由己。
律令非与荀长颢既来之便投入观赏,在座之人更有甚至泪流满面。楼上雅座,宁季陪同徐娅心看戏,他却比她更加陷入其中,苦悲哀怜,追悔莫及。
徐娅心从宁季眼里看出万般情绪,她何尝想不到戏中人在宁季眼里就如同他与那个女人一般。
“小二,这唱的什么破戏,让他们停了!”徐娅心怒不自已。
“夫人这不合规矩,戏一开场哪有中途停了的道理?”小二愁容无奈。
“是你非要来看戏,看到一半又让人停了是什么意思,下次别来就是了。”宁季开口。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免得你入戏太深,触景生情!”
“随你怎么说。”宁季不予争执。
终于,戏台落幕,徐娅心起身便下楼,宁季留下打赏的银两,眸中感触颇多。
“多谢客官打赏!”
宁季也离开雅座走向楼梯,只见徐娅心停在中段,大堂涌出来的人阻隔了楼梯下。他缓步下楼,在徐娅心身边不禁脚步一顿。
看戏的人群中,另有律令非与荀长颢二人,他们十指相扣,言语交谈,何其幸福恩爱。
“饿了吗,今日去酒楼吃吧?”荀长颢关切道。
“听你的。”
律令非的微笑彰显心中真实的幸福。她的眼波流转之际注意到楼梯上的宁季与徐娅心,二人毫不亲近。宁季更是双目凝视,对律令非饱含隐情。
顺着律令非的目光望去,荀长颢的脚步也忽而顿止。一刻间,四人八目,风起云涌。荀长颢忽然回想到,方才的戏码某种程度就像是在述说律令非与宁季的前尘往事。
“人走光了,我们也走吧。”律令非坚定地牵着荀长颢的手。
在看客走尽后,宁季与徐娅心也从楼梯上走下,对荀长颢必须行礼。
“卑职见过侯爷……”宁季稍有哽咽,“夫人!”
“不必多礼。”荀长颢旁若无人地丢下一句,与律令非扬长而去。
徐娅心满心怒火更加蔓延汹涌,律令非究竟何德何能,在她与宁季之事昭彰在荀长颢眼前之后,竟还能与他举案齐眉,恩爱携手。
宁季的眼神更是令徐娅心怒火中烧,他如今明明是她的丈夫,却看着旧情人情深不断。
律令非与荀长颢进了当街的一家酒楼,正值午时客满为患,却正好有一桌用餐离开,给恰逢其时的二人让出了座。
“二位客官请入座!”
“老板,一个雅间!”
徐娅心气势汹汹地踏入酒楼才看到律令非二人,正所谓狭路相逢,宁季也随后进来,不想如此凑巧。
“抱歉二位,店里已经满座。”掌柜的招呼道。
“这不是有位置空出来了?”
“那是这二位客官先来的。”掌柜的说道。
徐娅心理智明白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与荀长颢不能比竞,可她偏就是不服律令非这个女人。
“我不管,我今日必须在此处用膳!”徐娅心转头对宁季撒气。
“掌柜的都说满座了你还要如何?”宁季不耐烦道。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徐娅心不依不饶。
小二收拾罢了,律令非便与荀长颢入座,提醒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相信所有顾客来你这吃饭都是为了品尝美食而不是听人撒泼,若没位置,就请他二人出去吧,免得扰客。”
“二位……”掌柜的再开口,宁季忍气吞声,转身离去。
“宁季!”徐娅心愤然追了出去。
律令非眼眸淡定,但她从未诅咒宁季离弃自己不幸,不过是幸是苦,终究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没想到他……罢了。”荀长颢欲言又止。
“别让他人打扰了我们的用餐兴致,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吃一顿。”律令非释然。
“好,这里的招牌菜……”
宁府中,方济世正在为宁氏的眼睛上药,并交托宁二媳内服药的煎服用法。
“多谢方御医,您真是我们那宁家的大恩人,我儿宁季的命是你给的,您竟还百忙之中来为老身诊治双眼!”
“陈年旧疾不易治愈,但在下必会尽力让宁夫人的双眼至少不再恶化下去,若能视物清晰一些便更好了。”
宁季疾步归来,正遇上下人送方济世离开,他便亲自相送。
“有劳方御医为我娘治眼睛。”
“老夫人眼神失利已久,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倒是你,不可操劳过度,不可再受外伤,若是身体再有何处不适,可尽管来找我。”方济世嘱咐道。
“方御医实在无需歉疚,如今侯爷与夫人夫妻情深,你浓我浓,反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宁季眸中失色。
“你,照顾好自己。”方济世无话可说。
方济世离开宁府时,恰好撞见徐娅心愤怒归来。方济世自认平生不做亏心事,竭尽医道救人于危,唯独对宁季,他心存亏欠。
“只希望你能平稳安然度过此生。”
徐娅心怒入府中,直奔宁季书房,心里的愤怒,眼里的怒火都不可遏制。
“你是不是还没有忘了那个女人?”徐娅心质问道。
宁季不予回应。
“真是个手段高明,不可一世的女人,红杏出墙居然还能让家中丈夫对她不离不弃,还让你这个外人对她念念不忘!”徐娅心汹涌澎湃,“你还以为她对你多有情衷,还不是跟别的男人恩恩爱爱,缠缠绵绵!”
“我与她早已一刀两断,她今生爱谁与谁偕老都是她的自由。”
“那你呢,你已经娶了我,但是你根本没有忘记那个狐狸精!”
“你闭嘴。”宁季一怒。
“她就是个狐狸精,迷惑了你这个蠢男人,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徐娅心冲到榻上从枕下掏出那只香囊狠狠砸在地上,“独守空房,守着她送你的定情信物,你以为如此就是与她高床暖枕相依偎了吗?但是夜夜与她如胶似漆,水乳交融的男人不是你!”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