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天然的石凳木椅,律令非说做就坐下,荀长颢跟皇帝也坐了,下人们却是跟恭敬地站立。
律令非用小刀割肉尝了一口确认熟了,使用小刀的手法也是熟练劲道。她卸了第一只烤香的野鸡腿二话不说给姜殊臣递了过去。
“殊臣帮了很大的忙,这给你吃。”
姜殊臣下意识伸手去接却退缩了,他自幼受过的教育是长辈为先,更何况在场为首的既是父亲又是君主。
在皇帝看来,律令非确实让他惊喜连连,无视君主,又跟自己的太子短短一天就拉近关系。
“殊儿就接受你舅妈的好意吧。”
“儿臣遵命。”姜殊臣这才接过律令非手上的热乎鸡腿。
“皇上。”律令非割下了另外半边肥腿呈递。
“给韫玉吧,孩子应该多吃点。”皇帝开口,律令非自然照办。
几只野兔野鸡,被律令非大卸八块分给在场所有人,平安红豆,姜殊臣的马使,还有为皇帝捡猎物的人见者有份。
最后只有荀长颢一人两手空空。
“炭烤兔肉,整只都给你吃。”律令非毫不吝啬,荀长颢眼里却抗拒这只四仰八叉的烤熟的兔子,“我不吃,你吃吧。”
“你又不是素食主义者,满山跑了一天不饿?”律令非问道,荀长颢只是摇摇头,绝对心里有事,“你不吃我自己吃。”
“荀侯夫人的手艺实在不错。”皇帝不吝夸奖。
“谢谢夸奖,只是把肉烤熟而已,也不是难事,殊臣负责看火的。”律令非回道,目光注视着一言不发的荀长颢。
“哦?”
“父皇觉得儿臣的火候控制得如何?”
“若是让你母后知道你偷偷玩火,你猜她会如何处罚你?”
“父皇可千万要为儿臣保密啊!”
吃饱吃足,火光阑珊。漫天夜空的星光,白昼过去,黑夜降临。
皇帝和姜殊臣先行回帐,律令非留下来处理后事,尚未湮灭的柴火,她毫不犹豫一脚就踩了下去,实在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我来。”荀长颢拉律令非站到一边,自己填埋柴火。
律令非不禁由衷一笑,对荀长颢也难得感慨。
“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好男人了。”
“何出此言?”
“不知道,可能因为相处的久了,不可否认看到你身上有很多优点吧?”律令非坦然而言。
“是吗?”荀长颢并无喜悦之色,“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各方面做的都不够好。”
律令非能够想象荀长颢所言,多半是从晋姝出发的自卑。他明明是平凡众生里的完全人了,家族地位高贵,自身能力强悍,孝敬和睦家庭,他还有哪一点做的不好?就连对自己这样一个拒绝他的女人,他都能宽容友待。在他的生命里,也唯有晋姝这个缺憾。
“你不吃兔肉,不会也是因为先夫人吧?”律令非一语中的。
“你又知道了。”荀长颢惊也习惯。
“嗯,我能多问一句,是未出嫁的晋姝郡主不吃兔兔呢,还是先夫人不吃兔兔?”律令非的语气突然带点可爱。
“这也很奇怪,我们尚未成婚之前,也曾一起打猎烤肉吃,她分明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吃得格外有食欲。而七年前……”
那年,荀长颢随驾行猎带回府上许多活着的猎物。
晋姝从众多猎物中看到了一只纯色的白兔子,后腿受伤流血,她便将兔子带回了房中给她上药包扎。只可惜最后那只兔子还是死了。
“我亲眼看到她给死去的兔子做了最后的包扎,把她装回空笼子里,流下了眼泪。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随行围猎,也不再吃兔肉。”
荀长颢的伤情过往在律令非听来确是另外一个故事。那只受伤的小白兔就是晋姝,她被荀长颢带回了府上,于她而言便如同囚禁在笼中,失去了自由。可此事又错不在荀长颢,他一心深爱先前那只活奔乱跳的小白兔,可命运弄人,两只小白兔,既是一只,又并非一只。
“对一只受伤的小兔子都能细心呵护,先夫人一定是个很善良的人。真可惜……”律令非话到嘴边,心中感慨:五年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两个孩子的诞生,难道都没能让她爱上这个男人吗?
或者,感情一事,本就不可理喻。
上京城内,京兆尹府的捕快将一个富家宅子守备得水泄不通,管家正跟秦快紧张沟通。
“秦捕快,拜托您一定要守住宅子,别让夜下臣光顾了!”
“我们必定尽力而为。”
荀长乐偷偷摸摸地在宅子周边徘徊,寻觅黑夜中是否隐匿着她苦苦追寻的侠盗夜下臣。
“夜下臣,我荀长乐一定会追到你的!”
而此刻夜下臣正藏身在荀长乐头顶的屋顶之上,不禁一声哀叹。
“这个荀长乐真是个大麻烦。”
夜下臣尚且犹豫该如何现身才能不招惹荀长乐,她却先为夜下臣考虑上了。
“这么多捕快围着宅子,夜下臣该怎么进去偷盗不义之财呢,我得帮他!”荀长乐毫不思考,直接跑了出去现身,引起了捕快的注意就跑,“夜下臣在这呢!”
“什么人?”
一串捕快被带走,夜下臣无话可说地低下了头,荀长乐根本就是在胡闹玩火。
“让她吃个亏,看她以后还会不会胡作非为。“
夜下臣从无人看守的墙面飞入宅子,黑夜中犹如出入无人之境,直捣黄龙,在富户财宝库前打晕守卫,盗取财物。
“来人,是夜下臣!”
夜下臣已经是大功告成,背着一袋金银财宝立于墙垣无所畏惧,即便捕快们纷纷围堵过来他也丝毫不怵,反问道:“你们之中那个叫律令非的捕快呢,今晚没来啊?”
“律令非?”秦快懵了一刹,“夜下臣,休想混淆视听,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哼,真是可笑,既然她没来,那我就走了。”夜下臣说罢一飞而起,荀长乐却被好几个捕快抓了回来。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啊?”荀长乐挣扎不脱。
“她是什么人?”
“秦捕快,她可能是夜下臣的同伙。”
夜下臣没有消失在黑夜里,而是隐藏着心里矛盾,到底是该让荀长仁被带回衙门还是出面救她?她是荀府的五小姐,京兆府尹跟荀府是亲家,又能拿她如何?反而自己出面还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如此一想,夜下臣决定弃之不顾。
“夜下臣,这次我为你引开了捕快,你下次要带我一起行侠仗义!”
夜下臣才准备起飞,便被荀长乐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女人气得火冒三丈,她这句话一喊,岂非所有捕快都能证明她是夜下臣的同伙?
“抓不到我夜下臣,抓个女人有什么出息!”
夜下臣再度现身,凌空站在屋顶,便是荀长乐眼里的盖世英雄。
“看来她果真是你同伙。”
“我夜下臣向来独来独往,才没有这么无用的伙伴。”夜下臣全然不屑。
“抓住夜下臣!”秦快一声令下,捕快们朝夜下臣投射出天罗地网。
夜下臣是何等人也,一般的网罗根本拿他毫无办法,腕间匕首一割,他只身落入群捕之间亦是来去自如,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倒在地,带走荀长乐。
到了安全地带,夜下臣一把甩开荀长乐,面具掩盖了愤怒。
“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夜下臣真情暴怒。
“我今日可是帮了你。”
“你帮我,你别害我我就谢谢你了!且不说我跟你不熟,就凭你这么暴露身份,你有替你家里人想过吗?你究竟知不知道夜下臣是什么性质的盗贼,就凭你府上是高官权贵,你就敢跟我扯上关系?”
“你知道我家里?”荀长乐发起致命一问。
“你,你那天不是呼号过自己的名字。”夜下臣不禁心慌。
“可我崇拜你是我自己的事,跟我家里人没关系。”
“愚蠢,你家里人若是知道你这样……”
夜下臣实在窝火,他知道,荀长乐家里人都知道她这疯疯癫癫,风风火火的个性,行事横冲直撞,不顾一切。
“总之,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杀了你信不信!”夜下臣恐吓道。
荀长乐被逼到墙角,却蓦然笑了出来。
“我不信!你是个正义的侠盗,而且你若是想杀我灭口就动手了,何必危言耸听,更不需要从那些捕快手里救我。”
夜下臣无语,荀长乐这会儿倒是想得聪明。
“别自以为是了,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的缘故无辜被害,才不是因为你。”夜下臣冷眼说道。
“那你也是个好人啊!”
夜下臣完全无力招架荀长乐的心思意念,更怕她这股天生无畏的冲劲会影响自己以后的行动。
“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行侠仗义?”夜下臣突然问。
想!”荀长乐毫不犹豫。
“要想让我带你一起行侠仗义也不是不可,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让我认可你。”
“那你要如何才能认可我?”荀长乐迫不及待。
“当然是通过我夜下臣的考验。”
“你说,我什么都不怕!”荀长乐的气势着实天不怕地不怕。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通知你。”夜下臣背起收获打算离开。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不会骗我吧?”荀长颢心急不待。
“你若是不信我,何以与我一同行侠仗义?”夜下臣背影归去。
“那我等你的消息!”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