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前的几句话,汪莲房与律令非之间也歇了来往,可在这关键时刻,她还是一心想着律令非并无大错,甚至这段时间以来,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可儿媳觉得,二弟妹并非如此不堪,她只是……”
“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懂什么?”荀长献一语驳回,“先前你不是还因为她跟你顶嘴躲在房间里哭,这会儿怎么又帮衬着她讲话了,真是无知妇人!”
“那是……”
“二嫂竟然连大嫂都弄哭了,明明大嫂一直来了都是最照顾她的,她怎能恩将仇报呢?”戚婉见缝插针,“不过想来也是,她本就是目中无人之人,就连娘的教训她都从不曾放在眼里,恐怕就是老太君在,她都会跟她老人家冲撞顶嘴。”
“长颢,你也听到了,娘并非针对杜若菲这个人,而是她的所作所为早已天怒人怨,娘岂能不盼着你家庭和满?你的兄弟们岂会巴不得你离异独身?还有怀珠你亲生女儿,若那杜若菲待她有一分真心,二人之间岂会如此隔阂深重?一切的一切,怪只怪娘老眼昏花,错看了人,为你娶错了妻。”楚湫霖开口字字珠玑,句句扎心,仿佛痛在己且,“如今一切都还得来的及,配不上我侯府的女人理当驱逐,这天下,温柔贤惠,体贴善良,愿为长颢你生儿育女,甘心侍奉的好女子岂非遍地都是!”
荀长颢听过这字字句句,无论当初楚湫霖是怒话气话,或是此刻深思熟虑的决定,他都心如止水。
“可遍地都是的贤惠女子,娘又如何能保证,他们不会是因为看上侯府的门楣才甘愿嫁进来做一世续弦?”荀长颢发问。
楚湫霖又岂能保证。
“可但凡贤惠温婉的女子,都一定比这个二嫂好吧!”戚婉争辩说道。
“是啊二哥,虽然这个二嫂年轻漂亮有个性,但二哥可不是追求刺激的人,还是该换个安稳过日子的。”荀长仁的话受到了戚婉一个硕大的白眼,她方才就想如此。
“娶妻娶贤,要大哥说,一个女子若是过不了贤惠孝顺这一关,就该被夫家休掉,否则其他女子竞相效仿,岂不乱了套了!”
“娘,大哥大嫂,还有三弟三弟妹,我知道你们一心为了我着想。晋姝走后,我本早已无心再娶,可一家人都希望我能够再觅良配陪伴终老,我妥协了。可如今你们大家却又同心合力催我休妻,若此番我再应了你们,我一定这辈子都不想再耗费心力迎娶他人,宁愿就此孤独一世。”
“二弟这是何必呢?你的意思是大哥和娘逼你,是我们一家人希望你孤独终老了!”荀长献愤愤不平。
“二哥定是让那个杜若菲迷了心眼!”戚婉顺势甩了荀长仁一眼。
“我与她,一直相敬如宾,虽比不上大哥大嫂,三弟和三弟妹夫妻情深,但我认为如此甚好,若换他人,未必如她合我心意。”荀长颢诚然而言。
“听这话,看来你是非她不可了?”楚湫霖不禁眉头深锁。
荀长颢心里非他不可的那个人,早已如远山缭绕云雾间,望之不可及了。
“娘!”荀长乐恰逢气氛凝固的时刻撞了进来,“大哥大嫂,二哥,三哥三嫂,大家都在,如此热闹!”
荀长乐没心没肺完全察觉不出气氛凝重,嘻嘻哈哈一脸笑容。
“长乐来得正好!”荀长仁突发奇想,跑去把小妹拉了过来,“怎么了三哥?”
“长乐你回来有几天了,可有见过你二嫂?她是否有对你不好,打你骂你欺负你?”荀长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二嫂为何要打我骂我欺负我?二嫂人挺好的,还带我玩……”荀长乐差点脱口而出,赶忙住嘴。
“娘也说了,长乐一直是个野丫头,你二嫂带你一起野,那不就是毫无规矩,不成体统,甚至不守妇道嘛!”戚婉趁势说道。
“三嫂你胡说什么呢?到底是二嫂惹你不快还是长乐哪里得罪你了,要被你如此诬陷啊?”荀长乐委屈反驳。
“长乐别生气,你三嫂就是说话不过脑子,哥哥们就想知道,你觉得换一个更漂亮,更年轻,更贤惠的二嫂如何?”荀长仁继续拿荀长乐开刷。
“换二嫂?”荀长乐大惊,一副认真模样追问,“为什么要换,二哥不喜欢新二嫂吗?”
“此事与你无关。”荀长颢冷静对待。
“怎会与我无关,你们可是我二哥二嫂啊,二哥何时变得喜新厌旧了?新二嫂多好啊,二哥你才新婚几个月就移情别恋了吗?是哪个女子如此不知廉耻?”荀长乐更加严肃了。
本是凝固的气氛,因为荀长乐的出现变了味,荀长仁更是笑得不能自己。无辜的荀长颢也是被妹妹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三哥你笑什么啊?”
楚湫霖已无力招架,荀长颢的心思远在她意料之外,此时此刻更是一片混乱。
“你们都出去,娘有话跟长颢单独说。”
“我才来怎么就要走,你们是有何事瞒着我吗?”荀长乐被哥哥嫂嫂们强行带了出去。
总算清净,荀长颢面对楚湫霖淡定自若,楚湫霖却并未有就此了之的意思。
“长颢,现下无人,你跟娘说句实话,你可是真的对杜若菲动了真感情?你无需对娘撒谎,晋姝已经走了五年了,你就算爱上了别的女人也无可厚非,娘更不会因此轻视你。”
“娘,我此生只有一颗心,早已毫无保留地全都给了姝儿,再无法对其他人心动了。”荀长颢无需谎言。
“那为何?区区一个杜若菲,换成何人不可?”楚湫霖哽怒在喉。
“她不一样,她与所有人都不同,我本来也想不通她的不同,可一段时间习惯了与她的相处之道,我想我想通了。她没有半分欠我荀长颢的,却从不要求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脾气古怪性格偏颇,但我看见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不可多得的女子,现今乃至以后,若非她犯下滔天大错,我便绝不会休了她。我亦愿意相信有一日,她会消除芥蒂接纳一切。她已经在努力,为了同心会的事,她练剑练到手抽筋,她正是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她不是无能的女子,他不愿意被轻易休妻。我愿意给这个机会,皇后也愿意,娘为何不愿呢?”荀长颢声情并茂,他对律令非的了解增进了不止一点。
“同心会,长宁也同意了?”楚湫霖有些意外。
“不错,同心会娘知道的,届时皇上也会参加。”
“好啊,长颢你不愧是一家之主,考虑事情如此周全,而我不过是一个孤寡老妇罢了,就让我这恶婆婆看看,那个女人与你能有几分同心同德?”
“娘,您永远是长颢尊敬的母亲。”荀长颢跪下磕头。
“你若还当我这老妇是娘,那就证明给你在天有灵的父亲看,你对我依然敬重,绝不会违背做娘的意愿。”楚湫霖目光诡变,“娘不逼你即刻休妻,就给杜若菲最后一次机会,她如若当真能为你在同心会拔得头筹,娘自当无话可说。可若不是如此,她便没有资格当你的妻子,你需得给为娘一个机会,为你令觅佳偶,否则娘百年之后,无法对先侯爷和夫人,以及荀侯的列祖列宗交代。”
“娘……”
“娘更相信,即便是晋姝在天有灵,若认同她为你一生良配,定会保佑她夺得胜利。”
楚湫霖始终是老练于人情的老人,先侯爷,先侯爷夫人,列祖列宗,甚至晋姝,荀长颢已离世最重要的人都被拿来作为逼迫的利刃,使他这一跪变得沉重不堪。
“如何?我这孤寡老妇的话你可以不听,难道你曾经最爱的人都没有资格为你选择终生伴侣了吗?”
荀长颢终究不得不妥协,天上之人不可冒犯,他也决心,既然相信,便信彻底。
凌霄苑琴声清扬,律令非继续让红豆为她伴奏舞剑,闻琴声而来,远远望着却犹疑不敢靠近的人是汪莲房。
“夫人,是大夫人在那儿。”青梅注意到了汪莲房。
“大嫂?”
律令非望向青梅所指的方向,果真看见汪莲房。自那日二人稍微一言不合,同一屋檐下却已多少不曾见到,律令非也因其他事几乎将她抛诸脑后。此番她来,形似犹疑,律令非还是上前去迎。
“大嫂,好久不见。”律令非神情如常,她并未视二人先前的几句话为关系破解的争辩。
“多日不见,二弟妹可一切安好?怎么还开始练剑了呢?是长乐教的吗?听闻她回来后与你关系不错?”汪莲房的话中流露这些日子未能当面的关怀,二人之间,向来是和睦的妯娌。
“跟荀长颢学的,皇后邀我们参加宫里的同心会。”律令非据实相告。
“参加同心会,那是好事啊,若是得了皇上认同,那即便是娘……”汪莲房真心欢喜,差点失言。
“即便是老夫人也没办法轻易对我说休就休了,他也是这么说的。”律令非并无顾虑。
“若此事是二弟的安排,那便代表他与你同心,我也就安心了。”汪莲房确实地松了一口气。
“大嫂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欲言又止,而且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律令非敏锐追问。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