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冬日,万物归于寂静,荀府也沉浸于平静祥和氛围之中。
这日,门房送来了先前律令非为三个孩子置办的冬衣,她便给荀韫玉和阿苦试了。
“大小正好。”
“我也有新衣服穿……”阿苦幼小的心灵感动不已,笑容感恩,”谢谢漂亮夫人!”
荀韫玉与阿苦已经穿上暖衣,为荀怀珠订制的衣物还整齐摆放在桌上,她不常出现在律令非面前。
律令非原以为如此相安无事便足矣,可日复一日,竟还会偏生出恻隐之心。
她带着荀韫玉去到紫荆苑,荀怀珠正百无聊赖地望天,回忆起自己记忆深处浅浅的母亲印象。
晋姝素常冷淡,去时那年,荀怀珠也才不过五岁。她那年多病,依稀记得母亲最美的一幕,是她自己病在闺中趴在窗前望雪,母亲腹中怀着韫玉从雪花纷飞中走来。
而这一刻,荀怀珠眼前看见的居然是律令非牵着自己的弟弟走过母亲的来路,没有雪落,眼前清晰,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
荀怀珠眼神不满律令非走入自己母亲的画面,但也注意到她怀抱的包裹。
“你来干什么?”荀怀珠关上窗户走向门去打开。
“姐姐。”荀韫玉唤道。
“韫玉乖,这个女人想干嘛?”荀怀珠依旧毫不客气。
“我这个女人来给你送衣服,你要不要?”律令非顺着问道。
“衣服?”荀怀珠瞄了一眼荀韫玉身上的新衣,故作不屑道,“我不缺衣服,也不会被一套衣服收买。”
“没人要收买你,衣服你要是喜欢就穿,不喜欢……”律令非缓缓道来,“你爹爹会失望的,他给你挑的布料款式。”
“爹爹挑的……”荀怀珠低声呢喃着打开律令非送来的衣袋,“既然是爹爹为我挑选的,那我当然会穿。”
“试试看大小合适不合适。”
荀怀珠即刻取出衣裳准备一试,律令非也将门关上,与荀韫玉站在一旁。
“你要看着我试衣服?”
“如果有不合适才好拿去改。”
荀怀珠倒是不介怀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弟弟在自己房中,她抱着衣物走去卧室换上,在袋中还发现了一套精致可爱的珠花。
荀怀珠已经十岁年纪,早已开始注重平日里的打扮。只是孩子没娘,她又个性执拗与他人不亲不近,也就一直无人指点女子打扮。
机灵的目光一瞥外头,荀怀珠坐在妆台前尝试戴上珠花,镜中照应出一抹少女的笑容。
“姐姐好看。”荀韫玉的声音从荀怀珠身后传来,吓得她尚未戴稳的珠花从发上抖落,“荀韫玉你吓我干嘛?”
荀怀珠急忙摘下一朵珠花转过身来面对律令非,一副心急忙慌的模样,手心轻轻握着珠花。
“这也是爹爹挑的?”荀怀珠面颊微红。
“我们一起挑的。”律令非说道。
“我爹爹是男人,自然不懂这些,看你平日的打扮就知道你的眼光不行。”荀怀珠一脸嫌弃地说道。
“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那我就拿回去送给青梅,免得你放着积灰还占地方。”律令非顺应说道。
“我的东西凭什么送给一个丫鬟?”荀怀珠握着珠花护在胸前,绝不松手。
“是你的没人抢,要不要我给你戴上?”律令非试图试好。
“不用了。”
荀怀珠扭过头去,发上还有一株摇摇欲坠的珠花甩了下来,落在律令非手掌心。她抚手触碰到荀怀珠的小髻,将珠花稳稳簪上。
“手里的给我。”
律令非自然而然地伸手,荀怀珠恍恍惚惚地将手心护着的珠花放在她的手心,继而戴上发间。荀怀珠从未尝试过母亲为她簪花的滋味,此刻竟倍觉温暖。
“我平时确实不打扮,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戴最好看,今天就凑合戴着吧,以后你自己调整。”
律令非退开一步,荀怀珠摸搜着脑袋照着镜子,按捺不住少女向往美丽的笑容。
“你以后如果还想买首饰可以找我陪你去。”律令非语气温和友善。
“你的眼光不过如此。”荀怀珠故作嫌弃道。
“随你吧。”律令非牵起荀韫玉的手转身,荀怀珠急而起身,“你们这就走了?”
“本来就是为了给你送衣服过来,没事当然就回去了。”律令非平静说道。
“你都没看我这衣服合不合身?”荀怀珠任性道。
“我看看。”律令非顺应荀怀珠的要求举起她的胳膊,摸了一把肩膀和腰身,以她的看法,这衣裳正合身,“你自己觉得穿得紧吗?”
“不会啊。”
“那就是合身了,穿着吧,挺好看的。”
律令非的指间滑落荀怀珠的肩膀,看着她的十岁模样,律令非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要做一个这么大孩子的娘。可倘若女孩如此年纪没娘,真不知会离经叛道到何种程度,律令非自己便是前车之鉴。
“敷衍。”荀怀珠依旧不满模样。
“你如果觉得我的眼光有问题,下次在上街你与我同去,量体裁衣,就更加精准了。”
“哼!”
荀怀珠的扭扭捏捏仍然在情绪之间,但律令非能够感觉得到她已不似最初看待自己那般苦大仇深。
离开紫荆苑,律令非迎面碰上董湘兰,便嘱咐了她一句好好照料荀怀珠。几句话别后,董湘兰去到荀怀珠房前,只见她在房中欢喜新衣裳和漂亮珠花。
董湘兰眼里沉水惊澜,她殚精竭虑伺候了这对兄妹五年,受尽白眼不被接受,终究不如律令非手段精炼。
荀长颢近日与皇帝共商国事十分繁复,终日归来得也晚了。幸有律令非为他担当家务,照料儿女。
“长宁估计年节前后便会生产,接下来一个月内,各地各盟国都会差遣使者陆续入京。今年不同往年,既是贺年,又是预祝皇后娘娘诞下皇子。”
“那都是喜事,顶多程序复杂,我怎么觉得你忧虑重重?”律令非敏锐察觉。
“又被你看出来了。”荀长颢早有预料,对律令非也是不做隐瞒,“还记得你第一次到刑部公府送膳时审判的那个人吗?”
“那个他国奸细?”律令非记忆犹新。
“正是,当时他的供词道出西北界边境一小国,名为羯,其族民风彪悍,是人皆兵。十几年前,父亲与之大战连年不胜分毫,最终也只能达成议和。如今和平期限已至,羯国前几年又登基了野心勃勃的新国主,在边疆跃跃欲试……”荀长颢不禁忆往昔忆父母,忆和平来之不易。
“这次羯国也会派使者前来吧。”律令非一语中的。
“不仅如此,他们在国书中还以诚心议和为名送了一位公主作为礼物献给皇上。”
“你怀疑他们此举动机不纯,另有目的?”律令非也推敲此事不善,“皇后还身怀六甲,他们就想送个女人来。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他们无事献殷勤,更说明非奸即盗。”
“不错,他们议和之心恐有不诚。因而皇上吩咐我尽早预备,以防万一。”
“看来皇上还是很有谋略的。”律令非也能看出荀长颢的担忧,“你妹妹是一国皇后,不会这么脆弱的,你既是兄长又是忠臣,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谨慎预防,保家卫国。”
律令非眼中满溢对荀长颢的信任,给了他无尽的安心。
“听你一番话我觉得如释重负。”荀长颢暂且放下国事的众压回归家庭,“我回府时看到怀珠穿上了新衣服,还有你选的首饰,真好看。”
“你的女儿当然好看了。”律令非吃醋一般。
“都是你的功劳,这么多年,我欠韫玉怀珠的实在太多了。感谢上天,赐给我一位贤惠善良的夫人,也给了孩儿们一位最好的二娘。”荀长颢由衷赞美律令非,感恩有她。
温床暖枕,夫妻依偎。
“届时宫宴,你可是要与我这个侯爷一同入宫赴宴的。”
“这样也好,我陪在你身边也能打个辅助,如果有人心怀叵测,我们就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律令非毫不退却。
“有你真好,不过你只能辅助,无论有事无事,都不能喧宾夺主。”荀长颢提前嘱咐道。
“你还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不成?”律令非难以置信。
“女子大多都柔弱,但我的夫人却强悍过人。平日里也就算了,但若是在各地使者面前,荀侯夫人太过强盛,我岂不是丢脸丢出京城去了。”
“说我强悍?”律令非不予认同,一脸认真地脱离荀长颢的怀抱,反制住他的肩头质问道,“我哪里强悍了?”
荀长颢瞥一眼律令非对他的压制,半正经半窃喜说道:“这还不强悍?”
“那你信不信我还能更强悍一点?”
话音刚落,律令非迅速动作,荀长颢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她俯身索吻。二人拥吻之间,翻来转去,律令非还是归于下位。
“累活我来。”荀长颢体贴备至,律令非甘于柔顺,“我以前可是很强悍的,只是现在,我一身从内而外的坚硬,都被你吃尽了。”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