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北郡城。
一座仿佛出自阴神鬼刹罗手笔的雄伟大城。
由于常年被雾霾环绕,又称雾都、雾城。
乃是江常胜在西北的最后一站。
曾经有名恃才傲物的大才为这座城题过一首词。
百丈墙,千堆阁。
不落雪,不吹雨。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时多?
花非花,雾非雾。
去似朝云无觅处。
简简单单的一首诗,直接点明了北郡城的神秘瑰丽与壮观浩瀚。
江常胜这是第一次来到北郡城,以前老是听人家讲,进了北郡,你会以为自己行走在云端。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从穿过那沧桑厚重的城门起,江常胜就再没看清过三十米以外的人或任何鸟畜。
大概是由于这里很难见到阳光,所以行走在街道中来来往往的人们,大多数看起来都是面色泛黄,脚步总是要比常人多一分沉重和疲态。
江常胜一入大街,就被各种各样纷纷扰扰吵吵闹闹的声音包围了。
在这座城市里,人们因为很难看清四面八方稍远一点的景致,所以人群吆喝声、喊话声等要比任何一个城市的声音更大。
第一次来到北郡城的江常胜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炸开了。
因为这里真的太吵了。
每个人的嗓门都出奇的大,声贝出奇的高。
有时候人与人的对话几乎是扯起嗓子在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架呢。
他们的嗓音多数都比较沙哑沧桑,哪怕是一个无知孩童,一开口也满是与年龄不符合的烟枪嗓。
北郡城里的人祖祖辈辈都习惯了,但作为一个外来人江常胜,感觉自己怎么都习惯不了,实在有些难以忍受这里的环境。
牵着盛世悠悠前行的江常胜刚转过一个街角。
就听到了如炸雷般的呐喊声。
“都让开!”
“快让开!”
人群惊慌失措希希嗖嗖的挪腾声响起,连带着杂物翻倒碰撞声。
透过雾与霾从声音中可以听出来,那是一群人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
江常胜拉着盛世和人们一齐站在边上等待着他们通过。
下一秒。
八匹骏马从三十米开外的雾与霾中冲了出来。
正襟高坐,宝刀跨腰,鲜衣怒马。
是一拨神色飞扬的官兵。
为首那人最是趾高气扬,马背上的他脸上写满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仿佛两边慌忙避让的人群都是他俯瞰的蝼蚁一般,让他得到了充足的优越感。
于马蹄声和人群慌乱声中江常胜听到了好几个人愤愤不平的声音。
“又是这些仗着特权横冲直撞的官兵!”
北郡城里是有限马令的。
不论是车还是马,都有限速,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乱。
但是这拨官兵显然因为身份的特殊,并没有受到限马令的限制。
八匹骏马的速度是极快的,如同八道虎虎生威的凛风一般。
就在这时。
一个无忌孩童因为怀里抱着的鸟笼滚落出去。
不合时宜的跑到了街道中央。
顿时有无数人惊呼出声。
“天呐!”
“小心!”
孩童的娘亲更是扯起嗓子一声尖叫。
“晨儿!”
气势汹汹的官兵们哪有人料得到会有这么一个孩子跑出来。
为首那名神情倨傲的官兵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第一反应是一惊,第二反应却不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而是想要硬生生的从孩童身上跨过去。
他的脸上陡然间满是暴怒,一声粗犷的暴吼。
“蠢儿闪开!”
孩童哪里能够反应过来,怀里抱着鸟笼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迎面扑来的官兵们。
鸟笼中的鹦鹉惊慌乱叫起来。
太快了,太急了。
如果第一时间勒马还能够来得及。
但是此时此刻已经迟了。
那匹毛色并不光亮的大马离孩童只有半步之遥。
这一跃过去,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到孩童被马蹄直接踢飞出去的画面。
有人已经挤起了眉头不忍心去看到孩童血洒街头的模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身影如惊蛰般悄无声息,戛然而出。
下一秒。
所有人只看见为首官兵那刚扬起的马蹄被这男子直接一掌给拍了下去!
大马发出一声嘶鸣。
它的前蹄直接被硬生生的拍碎拍断,身子一倾往下一跪!
背上的官兵发出惊声直接随着马身翻倒下去。
而那名无忌孩童则是抱着鸟笼浑身轻颤。
抬起头,那是一个面色柔和的年轻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人群安静,鹦鹉静声。
无数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够放了下来。
孩童的娘亲从远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孩子,满是有惊无险之后的激动。
冲着孩子一声训骂,赶忙又拉着孩子向面前男子感谢个不停。
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喝彩声。
“好!”
掌声雷动层次不齐,如珠子大小不一落在玉盘里。
江常胜笑了笑,松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做了出好事。
而好事往往也伴随着坏事。
自己正欲悄然离开,只听见身后再次响起一声怒吼。
“给我站住!”
回过头来,七名骑着马的官兵已然将自己包围。
为首那人摸着倒在地上的爱马,眼神与胸腔中满是怒火。
“你是哪里来的贼子狂徒?”
“公家办事,你胆敢拦路。”
“竟然还打碎了我爱马的前肢。”
“来人啊,给我先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抓起来,绑回府中再行发落!”
江常胜顿时脸色一变,有点难看。
不由青红皂白轻重缓急就要扣住自己,这北郡城的官兵,竟然比当阳城里的自己都要霸道?
自己在当阳城里已经是人见人怕霸道之极的主了,但是自己做事从不越底线,有原则。
也从没有像这个官兵一样做事如此蛮不讲理。
七名官兵听到为首之人号令后脸色一凛,就要动手。
“慢着!”
“各位官爷,刚才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大家都看着呢,为了救人我不得已出手伤了官爷的爱马,十分抱歉。”
“我更没有任何阻挠官爷们办事办公的意图。”
“还请官爷息怒。”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还请官爷拿去,是在下的一点诚意,赔个不是。”
一百两银子,买十匹这样的马都没问题。
有人为江常胜的出手阔绰而惊叹,有人为江常胜的平易近人以和为贵而赞赏。
江常胜的想法很简单,一百两银子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翻篇,懒得跟他们多耗。
但没有想到的是。
自己这和和气气的态度与大锭银两,非但没有平息为首男人的怒火。
反而更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加难堪了。
那人看到一百两银子后先是一顿,有贪婪之色闪过。
接着眼睛一漂,眉头一竖,满是怒发冲冠之色。
“你这该死的贼子!”
“我的爱马是区区一百两银子可以比的吗?”
江常胜眉头微颦。
“官爷,刚才的情况不需要我再说了吧,如果那一步踏出去。”
“那个孩子今天就算不死也要变成残废,毁了下半生。”
“孰轻孰重官爷难道分不清吗?”
“闭嘴!”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江常胜脸色有些变冷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出声道。
“官爷,还请您讲点道理。”
“我已经很认真的道歉了,也拿出了银子。”
为首男子冷哼一声。
围着江常胜转了一圈。
“很厉害嘛。”
“地听境八层,有两把刷子。”
“看你样子,应该是刚来北郡城吧。”
“身份核对过了吗?”
“回大人,过城门的时候已经核对过了。”
“哦?”
“我现在怀疑你身份可疑。”
“你现在先跟我们回府里一趟。”
江常胜眉头全部皱到了一起。
四面八方满是围观的人群。
有人叹了一口气,有人幸灾乐祸的看戏。
大多数人们脸上都写满了惋惜。
“哎,这小子糟了,碰到这群歹人了。”
“他没来过北郡,根本不知道北郡的情况。”
“刚才他应该立刻逃跑的,而不是站在这里跟官兵讲道理。”
“咱们北郡的官兵,个个官架子都是顶梁的大,个个都是不讲理的主。”
“他客客气气的拿出一百两银子,只会让人家以为他是一个好宰的主。”
“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这番话落入了江常胜的耳朵里,字字珠玑,让江常胜明白了过来。
“您这是在故意为难在下吗?”
“要不官爷您说个明话,怎么样才能绕过在下。”
为首那人满是趾高气扬的优越模样。
“我说了,你阻挠公家办事,更是身份可疑。”
“我现在要带你回府里审讯一番。”
“你可明白?”
江常胜低下头去,无人可看清他的神色。
分毫后,抬起头来,一声冷笑。
“我再叫你最后一声官爷。”
“这事。”
“可还有得商量?”
为首那人看到江常胜这番模样话语,先是一惊,接着暴怒。
曾几何时,一个地听境八层的外来者也敢在自己面前这番姿态了?
别说地听境,就算是天启境自己也完全不慌。
因为自己在这里的人手,哪一个不是地听境七层起步的高手?
更别说自己官至校尉,最起码能够调动三十名官兵。
在这北郡城里虽然不是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但也不是寻常子弟不能招惹的角色。
他将狰狞之相露了出来。
“没得商量。”
听到没得商量这四个字后的江常胜,想了想。
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朝街角处的盛世闲庭散步走了过去。
官兵们看到江常胜竟然敢连自己等人撇都不撇,顿时面子没了脸上无光,瞬间都来了劲,更生了气。
“他娘的找死,给我弄死他!”
一声暴吼炸起。
七匹骏马,七把只有官兵才可以佩戴的绣春刀。
马蹄踏起,刀芒闪耀。
无数人仿佛已经看到江常胜被官兵们追砍致死的模样。
但是下一秒。
“噗噗噗噗噗噗。”
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不断。
官兵们在江常胜的背后很有节奏感和艺术感地簌簌坠下,曼出血花。
男子每走一步,马儿们惊慌失措的嘶叫便大了一分。
当江常胜走到转角处的时候。
已无人可见他面庞,只能看见他那能够穿透雾霾的眸中寒光。
没有人看清七名官兵到底是怎么死的,只看见他们的眉心都有着一个同样大小的血洞。
人群开始发出尖叫,开始仓皇乱跑,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声叫好。
为首的官兵完全看傻了眼,张大了嘴巴,身体开始痉挛。
半刻后,他在思考激烈挣扎之后。
提起那把只有官兵们才能掌握的绣春刀。
红着眼睛,青筋暴跳,发出一声有些扭曲的嘶嚎。
“啊!”
一个箭步跃出,使出一招珍级招数:“子午满泉刀”。
有模糊的幻影随着他一齐朝江常胜冲杀而来。
但是当他即将扑杀到江常胜面前时。
那是一支漆黑如墨的箭,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瞬间,子午满泉刀所生出的模糊幻影全部消逝在了天地间。
他的额头流下了一滴汗。
“叮当。”
绣春刀从他的手中滑落下去。
紧接着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英,英雄饶命!”
江常胜依旧头也不回,话也不说。
只是收拾好盛世背上的行囊。
牵着马就朝远方走去。
跪在地上的他缓缓抬起头来。
只看见江常胜悄然间回过头来。
他呆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不断变幻着容貌的脸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时而成熟,时而沧桑,时而稚嫩,时而丑陋,时而可憎。
最后一刻,江常胜的脸,竟然破天荒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露出了一个满是熟悉的笑容,尽显张扬,满是邪狂。
淡淡一声。
“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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