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纷纷回巢,诸类爬虫们也都钻回了自己的老窝。
江城街道上的行人们看着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灰沉天空,都会忍不住交流一声。
“暴风雨快来咯。”
今天是武东袁游街的第二天,不论是高堂雅阁中的酒馆茶肆,还是街头巷尾的小桌小摊,人们仍旧在不断地议论着这件趣闻。
就在三和花园百银位中的一家小餐馆里。
一个满脸胡须的粗犷汉子,正在吃着小笼包,喝着骨头汤。
看模样,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很是硬朗。
他的周边充斥着叽叽喳喳不绝于耳的谈笑风生。
“你们说说看,到底是哪位好汉能把武东袁整成那幅模样啊?”
“真他娘的大快人心,实在是太长志气了,武东袁那样的蛀虫,就应该这样对他。”
“我已经听说了,那支箭好像是传说中的铩羽,以前属于春之大帝,现在属于一个叫常玉的年轻人,号称春之大帝夏之常玉,西北一个刚出头的年轻人杰!”
“牛逼!这位好汉现在在我们江城?”
“我真想见识那个常玉啊,有魄力,够狠!”
“唉,如果是我,我会一刀宰了那个武东袁。”
“你傻啊,杀人犯法,你要是直接把武东袁杀了,你就成通缉犯了。”
“对啊,武东袁的靠山是谁,咱们江城谁不知道?杀了他,别说官府,段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你们说说看,那个武东袁会被官府制裁吗?”
一个男人听到这里一脸的愤恨模样。
“以我的估计,十有八九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肯定会被包庇的。”
“武东袁可是五官中郎将的亲兵啊,据说段培的儿子段小参小时候差点在河里被淹死了,还被武东袁救了一命呢。你们想想看啊,这样的关系和背景,那段家能不保武东袁吗?”
“就是啊,武东袁不知道帮段家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据我所知,武东袁是地痞无赖出身,在江湖上混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人特别会洗钱,他要是出事了,肯定会连累到段家的,段家肯定会保他的。”
“唉,你们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段家肯定会把他窝藏起来,说不定还会找一个替罪羊什么的替他死,唉…”
一个人说到这里气的一拍桌子。
“那位叫常玉的英雄,他根本不知道江城的情况啊,这武东袁背后的段家可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他就应该直接把武东袁就地正法,而不是放虎归山,唉,这件事他欠缺考虑啊!”
又一个人喝了一口酒,争执了起来。
“屁!依我看吶,这常英雄不杀武东袁才是正确的。”
“你想啊,如果只凭一时意气杀了武东袁,那顶多就是江湖仇杀犯了人命官司,对他自己也没多大好处,但是他来了这么一出,武东袁的那些罪状,被全城的老百姓都看到了,可以说是想盖都盖不住,段家还敢不给个说法,真敢颠倒黑白只手遮天?”
“二者,段家现在因为武东袁脱不了干系,惹得一身骚,所有人都盯着这件事,你觉得段家会那么强硬地去保一个小侍卫统领吗?”
“段家的人可不是傻子,碰到了这样一个不干净的臭球,还不得一脚踢到粪坑里去?依我看,这武东袁现在肯定生不如死呢,最想让他死的反倒不是我们,更不是那位常英雄,而是段家!”
人们听到这番言论,纷纷点头了起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唉,这位常英雄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啊,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啊。”
“三和花园赌场里有许多人见到他了,说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
“人现在应该在江城,就是不知道呆在哪里。”
“常英雄现在最好不要露面,你们想想看啊,不管他杀不杀武东袁,都已经把段家得罪了,他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危险,以段家的能量想整他,太简单了。”
“是的,他不杀武东袁,会引来报复,杀了武东袁,还是会引来报复。”
“他现在整这么绝的一手,可以说是跟段家的关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看着吧,这事肯定还有下文,指不定会牵扯进去多少人呢。”
“这样想来,这位常英雄不仅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狠人啊。”
“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狠辣的一步。”
“对对对,说得好,正所谓,无毒不丈夫!”
“唉,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常英雄啊,现在江城多少人都想请他喝酒吃饭啊。”
在这个餐馆里,所有人都议论的津津有味,全然没有发现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一直在安静的吃着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骨头汤。
粗犷汉子吃完喝完,一抹嘴,正打算结账离开。
忽然他的面前来了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
这个书生很瘦,穿着一身白衣,文质彬彬中有点呆呆的感觉。
书生往粗犷汉子的面前一坐,小声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你好。”
“我,我,我,我叫卢,卢肖。”
呦呵,这书生不仅呆,还结巴。
“我来,来找你,是想,想见识,见识一下你的铩羽箭。”
当铩羽箭三个字出口之后,粗犷汉子眉头一皱,杀机毕露,当场一按他的手。
碍于餐馆里人有些多,粗犷汉子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而是压低了声音。
“你认错人了。”
汉子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没想到结巴书生又说了一句话。
“我,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常,常…”
汉子眉头一皱,“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
结巴书生一脸的仰慕,“英,英雄,你听我说句话好吗?”
粗犷汉子一脸的不耐烦,坐下来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我,我没有恶意,就,就想跟你学本领。”
粗犷汉子实在是忍不住笑了,有样学样道。
“这,这位卢兄台,麻烦你能,能,能,能不能把你的舌头,捋,捋直了说话?”
结巴书生卢肖忽然喊来店小二,叫了一碗酒。
他一口酒喝下去,一抹嘴,说话终于利索了。
“不好意思英雄,我这人就这样,一紧张,一激动,就,就,就结巴。”
粗犷汉子一脸的笑意道,“喝了酒就不结巴了?”
结巴书生吐了吐舌头,“不是,喝了酒,就有胆量了,酒,酒壮怂人胆。”
粗犷汉子再次道,“好吧,卢肖兄弟,你说说看,你到底几个意思?”
卢肖认真地小声说了起来,“那天我看到你催动铩羽箭了,在人群里,用铩羽箭押着武东袁游街的时候。”
“我就一直偷偷地跟着你。”
“然后呢?”
“今天我就跟你到这里来了。”
粗犷汉子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睛。
“我特别崇拜你,看到你能制裁武东袁那样的恶人,我想变得像你一样。”
“你能让我再看一眼铩羽箭吗?”
“太帅了。”
“我想拜你为师,你可以教我怎么修炼吗?可以教我怎么打倒那些坏人吗?”
粗犷汉子听到这里,想了想问道,“就这么简单?”
卢肖一愣,“恩,就这么简单。”
粗犷汉子往椅子上一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扫视了一眼面前这个需要靠喝酒才能不结巴的书生卢肖。
看模样,应该是十六七岁左右,要比自己还小上几岁。
他背着一个箱笼,里面装着一些书还有器皿,应该是一个旅行的人。
从他那洗到发白发蓝的衣服来看,这小子应该是个穷书生。
再一看他的鞋子,上面泥巴很多,显然久经奔波。
接着静静一探,气机是地听境二层,一个实打实的普通人。
再然后又是一瞥,他的眼角上有还没消下去的淤青,应该是不久前才被人打过,原因不明。
粗犷汉子忍不住笑了,一摸脑袋和他开始了一问一答。
“今年多大了?”
“十六,不不不,应该是马上十六。”
“哪里人?”
“东土京州林城人。”
“来江城多久了?”
“半个月了。”
“读过几年书?”
“十年,不,应该是十年零五个月八天。”
“那好好读你的书啊,京城再有阵子就要迎来天下大比了,好好读书考试啊。”
“书要读,试要考,武更要练。”
“哦?为什么要练武?真就只为了当英雄?”
卢肖听到这句话愣了愣,然后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委委屈屈地说了句。
“有,有个人跟我说,百,百无一用是书生。”
粗犷汉子一脸的笑意道,“放他娘的狗屁,千古名帝石玉杰,就是一个书生。”
“一代传奇陈尚山,号称落凤,也是读书读出来的,前半生医圣,后半生杀神。”
卢肖一滞,弱弱地问道,“青,青帝我知道,敢问落凤陈尚山是谁?”
粗犷汉子懒得跟他解释,转了转眼睛又问道。
“你真想习武?”
卢肖深呼了一口气,眼睛里满是炙热的光芒。
“恩!”
“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钱?”
卢肖一呆,一脸囧色地摸出二两银子,“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了。”
粗犷汉子把玩起二两银子不说话。
卢肖激动地趴在桌子上,“英,英雄,您愿意教我了?”
粗犷汉子点了点头。
卢肖激动无比,从他进餐馆后,他背上的箱笼就没有卸下来过,此时此刻他一脸的仰慕和尊敬之色,作势要往地上一跪。
“师,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粗犷汉子打断了他。
卢肖一脸的不明所以站起身来。
“你转过身去。”
“哦。”
卢肖听话的转过身去。
粗犷汉子神神秘秘地凑到了他的耳边。
“卢兄,我现在跟你说两个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卢肖一脸的紧张和认真,一动都不敢动,点了点头。
“第一件事,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常英雄,你认错人了。”
卢肖身子一震,正欲回头,又听他压低声音说起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这二两银子我收下了,我教不了你习武强身之术,但是可以教你一点小本领。以后千万要记住,永远都不要那么轻易的把自己暴露给别人,特别是自己的后背。”
卢肖听完第二句话正准备回头,只感觉颈后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粗犷汉子喝完桌子上的骨头汤,走到柜台,结了账。
在即将离开餐馆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一笑,把从卢肖那里拿来的二两银子朝老板娘扔了过去。
“对了,这二两银子是昨天一个人吃包子时欠下的,两清。”
话罢,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三和花园里。
天渐渐开始黑了。
风越吹越大了。
许久后,有家餐馆的胖老板娘双手叉腰叫了起来。
“小伙子,醒醒,还睡吶,我们这都快打烊了。”
他一摸脑壳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空落落的桌椅,一脸的委屈。
“常,常英雄,你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呢?”
”我还没跟你说,你的那匹马很喜欢我呢,你可不知道,我能听到它跟我说话呢,我还给它买了它最喜欢吃的苹果。“
卢肖一翻箱笼,有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滚了出来。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