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习惯他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或是窃窃私语的江常胜,闲庭散步自在随性,登梯而上。
一到楼顶,走过一面艳丽辉煌的屏风,独自坐在了一张红木桌前。
月鸣楼乃是当世名楼,这座楼的设计非常独特。
一般而言不论是茶楼或是酒楼,富丽堂皇也罢,高耸入云也好,基本都是呈宝塔形或者方型楼而已。
但这座月鸣楼,当初设计建造出它的人却别有用心,反其道而行之,整栋楼呈倒三角型。
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一座楼屋的根基是最重要的,一定要稳扎稳打。
而月鸣楼的第一层,却是整栋楼最窄,空间最狭小的一层,小到只够一个一个人排队登楼而上。
再往上,一层比一层更加开阔。
第二层还如同小家碧玉般的茶肆酒馆,而第三层就已经是波澜壮阔的正堂威阁。
一共有八层。
层层景致各有千秋,让人拍案叫绝。
月鸣楼最有名的地方并不在于这座楼的造型或者景观别致,而是因为这栋楼出自两百多年前一个大人物的手笔。
据说那人本领通天,整栋楼全是他当年大袖一挥平空而起。
当年他说了一句话,为这座月鸣楼定下了浓重的阶级分化与他个人的传奇色彩。
“这世上,许许多多的高楼都是一层比一层窄,那些站在高阁中的人,总觉得自己是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但是在我看来,真正的金字塔应该是倒着的,真正站在顶峰上的人,不应该是独有一隅,当是最开阔的天地和风景伴其左右,所以,今日这座月鸣楼,便是我昭志之楼!”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够登上月鸣楼最开阔的顶楼,独享风光。”
“今日我立楼于此,谁敢登楼与我一战!”
一个人,一席话,一座楼,成了百年名唱。
在那个人消逝之后,整栋月鸣楼历经两百多年而不衰。
江山变化,斗转星移,到了今天,月鸣楼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专属的一座楼了。
两百年里,无数的王侯将相才子佳人,都竞相登楼。
莺歌燕舞,填词作赋。
人们都挤破了头想要上更高的一层楼。
这座楼仿佛将整个世界的阶级分化展现淋漓尽致,所有人都可以登楼,但是一次只能一个,面积越小的楼层,停留的人反而越多,越往上,人反而越少,占着越大的空间。
不论那人是路边杀猪的也好,青楼女子也好,乞丐也罢,只要他登上月鸣楼,抬起头来向上看,他的眼中总会充满向更高一层迈上的向往。
仿佛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与魔力,让每个走进月鸣楼的人,都在数着自己走过的步数,和再上一层楼所需要的步数。
一楼太窄,二楼的人们多是驻足片刻便急不可耐登楼而上。
太高层常人难以登上。
所以时至今日,大多数人主要停留在三楼四楼和五楼,这里有畅聊的,休息的,玩乐的。
接头交耳,鱼蛇混杂。
此时此刻,独自一人坐在围栏边圆桌前的江常胜一言不发,静静地欣赏着远方的景色,看着当阳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整整一层,无限开阔的视野和天地,秀丽的风光。
一眼望去,鸦雀无声,只有一人,一桌,一茶,好不寂寞。
坐在这里的江常胜,是让人眼红和妒忌的。
那些三楼四楼五楼六楼七楼的人,不知道在背后骂了他多少遍,“凭什么?他一个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提笔不懂三尺字,拔剑却无缚鸡力的人,凭什么能一个人独占顶楼!”
江常胜闭起眼睛,哼起了小曲,伸了个懒腰,满是悠然自得的模样。
正准备小憩之时,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胜哥,胜哥,快醒醒,快醒醒,来事啦!”
圆润的声音因为太激动所以变得有些尖锐,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让江常胜眉头微微一颦,睁开了眼睛。
只见站在面前的人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大胖子,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下,那一身漂亮的红袍已经打湿了许多。
想来这八层高楼让这个胖子爬的很辛苦。
江常胜看到来人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调侃起来。
“出什么事了,看把你急的,你这一身肥肉该是减减了,我都担心你什么时候摔一跤因为太胖爬不起来给挣死了。”
面前这个胖子,是江常胜从小玩到大的哥们。
叫做李唐,如果要简单介绍的话,他爹叫李征,西北四州的通刺史。
何为刺史?虎国既然有一皇三王,浩瀚土地无数子民,那么就有划分出的州,郡,县,镇,乡。
莽王江业盘踞虎国西北,是西北一域的最高统率,辖下共有四大州,而每一个州,自然是有文官武官的。
每个州级的最高行政长官叫做太守,每个州的最高军官则是称为都督,除了政体和军体,自然而然还有法体,也就是立法机构和执法机构。
所以不管是州抑或是郡县都还有着一个官职,便是掌管明院与正院之人,官职名为刺史。
而李征的位置更加特殊,是西北四大州里,四大刺史的直接负责人与最高领导,可以直接跟西莽王江业对接的通刺史!
李唐之所以叫做李唐,除了他爹叫做李征之外,还有是因为他那个出奇泼辣的老娘,名门望族之后,叫作唐战。
胖子一生下来,爹娘姓氏先后取之,唤作李唐。
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唐跟江常胜从小玩到大,也是整个西北一域,甚至说是整个虎国都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之一。
“胜,胜哥,你听我说…”
李唐一句话卡三拍,一脸的虚脱模样。
坐在椅子上的江常胜忍不住笑着踢了他一脚,“看把你急的,什么事啊,坐下说。”
李唐连忙坐了下来,刚一坐,擦了把汗,便一脸怒气的模样大声叫了出来。
“胜哥,无果姑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给点傍了!”
靠在椅子上的江常胜眼睛微微一眯,微笑着说道:“哦?我当什么事嘛,这种事情很正常啊,整个当阳城,谁没有听说过春风馆十大美人之首的无果姑娘,往远了去,整个西北中州里哪个男人不想一吻无果姑娘芳泽。”
“这每天去春风馆想点无果姑娘的人多了去了,想傍无果姑娘的更不在少数,大惊小怪。”
李唐一脸的焦急,“这我知道,胜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整个当阳城谁不知道胜哥你?谁不知道无果姑娘虽然没有被哥哥您拿下,但迟早是您的囊中物,您都没有点傍无果姑娘,但是今天来的这个小子,一去春风馆,二话不说,指明要点傍无果姑娘!”
春风馆是当阳城诸多烟花之地中赫赫有名一地。
无果,春风馆正儿八经无可争议的头牌。
无果无果,顾名思义,没有一个男人,能跟她修成正果。
准确点,别说修成正果,一般人想要见一面,都得掉一层皮,更别说能够拿下她的芳心,或是能有点小战果的,太难了。
而点傍,则是烟花之地里的行话。
青楼里的红尘女子,许许多多,进了那扇门,便是一生,想要出世入世很难。
如果想要迈出去,则需要有人愿意点傍她,也就是带她走。
而在青楼妓院之中,一个人想要点傍一个姑娘,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财,权利,或是战无不胜的力量。
首先,得人家自己愿意跟你走出那扇门,否则,就算是你强迫也没用。
在苍天青天的世界里,自古以来人类云龙风虎四国中,谁也不知道这世上一共有多少风花雪月的场所。
在这些场所里,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烟花女子,还有着一个又一个红尘故事,被那些穷书生或者酸秀才写进过书里。
妓女虽然身份不干净,社会地位也不高。
但在人类的世界观里,也是被得到尊重的。
一个男人如果强迫一个妓女的意愿带走她来满足自己,那么这个男人,会被大家认为没有排面,不算男人。
那些强行点傍她们的人总会少不了被各种编排,在许多故事里,穷秀才酸文生锋芒毕露的一纸字,胜过十万大军,杀人不见血,吃人更诛心。
所以一般大家为了自己的面子,并不会做出强行点傍某烟花女子的事情。
听到李唐的话,江常胜标致的脸颊上,嘴角有肌肉不为人见抽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从带笑变为了带风,“谁啊,这么大口气,要强行点傍无果姑娘,他难道不知道,昨晚那个想动无果姑娘的人,现在已经废了吗?”
“胜哥,我也在想哪个家伙这么不把自己命当回事,我刚才听说了以后,本来想自己过去把这事给平了,但没想到的是,今天那个家伙仿佛大有来头,让我当场吃亏了,大亏!”
“哦?”
“他妈了个巴子的,那家伙带着的两个随从,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家的侍卫该够强了吧,十个人,那个家伙的面我都没见着,我家十个死侍全部被他的随从打趴了!”
江常胜蹭的一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此刻的江常胜,一脸的认真。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家的侍卫最普通的也是天启境高手,这么多人都没有拿下?”
“当然是真的!我的哥啊!十个天启境起步的侍卫,全被打的吐血,还死了一个!我让他们赶紧都撤了,要是今天十个全折在那里,回家我娘非得抽我一身油不可!”
“胜哥,你知道吗?我问那家伙是什么来路,他不说。然后我问他知道这当阳城是谁的地盘不,他说知道。”
“然后我说既然你知道,那你还敢在这里找麻烦,你就不怕江家的人吗?他一笑,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怕!”
江常胜的脸色刷的一变,骤然满是风雪。
“现在春风馆已经被人围满了,所有人都在那里看热闹,我问他敢不敢在那里坐着,别跑,我去找人,你猜他说了句什么?”
“说了句什么?”
“你是去找江常胜对吧,我在这里等你,别说江常胜,今天就算是他老子西莽王江业来了,我也端端正正的坐在这,告诉他,春风馆的无果姑娘,我是绝对要带走的,不管她愿不愿意,我今天都点傍定了。你最好快点去喊人,晚一步,待会就好好看着小爷我是怎么霸王硬上弓的!”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