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塔的第三层,斗篷人与勾魂相对而坐。
外面的那些小辈,有一半以上,已经过了他这第三关,剩下的那一半,想来在这第三关呆的时间也不长了。
到底是这十年以来,各家雪藏的人物,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在当今的玄甲洲搅风搅雨,风头哪怕比不上那个公孙,掀起的风波却不会逊色多少的。
他心中感慨着,嘴里的酒喝的是有滋有味。
他们这些小天地的临时看门人,名义上说是为了给后辈设下一些障碍,以防有人浑水摸鱼。
但除了像勾魂可以刁难陈楠那般一样,其他的那些障碍,只要用些心,都能过。
他们所存在这里的最大意义,便是为了护住那些弟子不死,毕竟都是出色的后辈,以后的玄甲军,还得靠他们撑着脊梁呢,不能塌。
当然,不在乎归不在乎,若是像那第一层守门的朱玉一般玩忽职守,那也是不成的。
这不,两人谈天说地,先是从不朽城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聊到了个人的一些修炼心得,又从那些秘不示人的修炼心得,说到了不朽城里面那个风光显极的白云宗弟子公孙。
言语间颇为唏嘘,带着些难得的赞赏。
哪怕是他们,看着这个晚辈斩尽那二十四人的最后一剑出来,都忍不住站起来想要为之欢呼叫好。
公孙这种人啊,天生便有这样的魅力,无关乎实力大小,这是人格上足以让人五体投地的闪光点。
哪怕是只是听着,话语甚少的勾魂,这会儿都有些心驰神往。
斗篷人一只手捏着酒杯,透过那半透明的斗篷看着杯中的酒水,如心湖一般荡漾不定。
“你说,也是奇了怪了,白云宗那么一汪浅水,怎么就养出了公孙这么条真龙出来?”
勾魂难得真诚地笑了笑,似乎对斗篷人的话语颇为赞赏。
“公孙这样的人啊,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金子,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庙大庙小,供的都是菩萨不是。”
斗篷人啧啧称奇,有滋有味地小口品着那杯中酒:“那他这尊菩萨,说起来,还真有些大了。”
说话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探过身子,有些神神秘秘地看着勾魂,透过那斗篷,勾魂似乎都能感受到斗篷人眼中的那抹子炽热。
“你说……这个公孙,一战之后,被太叔前辈带走,这整个不朽城,是不是要开始炸锅了?”
“何止啊!”勾魂冷笑着,话语里酸溜溜的。
“早就已经炸锅了,公羊前辈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啊,这个公孙,在不朽城里面,是想杀也杀不得了,要杀,还得出去杀,看着吧,四大家这会儿啊,指不定已经开始下血本要争取这个公孙了。”
“可不是啊。”斗篷人叹了口气,饮尽杯中酒,提起酒壶一边倒着,一边问道:“方才听你说杀不得了?这是为何?”
勾魂撇了撇脸,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啊,公羊前辈跌了这么大的一个跟斗,他老人家即便再想公孙死,除非他亲自出手,不然的话,公羊家拿什么去杀他?”
“但他老人家若是亲自出手的话,太叔前辈定然也要出手保那个公孙,人是杀不了的,还平白让公孙落了太叔家一个人情,你说公羊前辈愿意去做么?”
“公羊前辈杀不了的人,其他人敢去杀?若是杀不了,白白惹恼了公孙,为日后埋下祸根,若是真杀了……哼!”勾魂一声冷笑。
斗篷人心神跟着他的话走,这会儿听得正入神呢,结果勾魂不说话了,他连忙问道:“若是真杀了会怎么样?”
勾魂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酒杯。
斗篷人闻弦而知雅意,连忙提起酒壶,轻斟此杯。
勾魂这才满意地提溜起酒杯,晃了晃脑袋,不再卖关子:“若是真杀了,也不用等到日后了,只怕立时便有性命之忧。”
“这是为何?”斗篷人迷糊着问道,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哦,你是说太叔前辈?”
话语点到即止,勾魂却已经懂他想要说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
“真到了那会儿,出手的可不会是太叔前辈。”
“什么东西么,都是有价值的,活着的公孙值得太叔前辈为了他和公羊前辈撕破脸,死了的公孙,不过只是烂肉一堆罢了,太叔前辈才懒得去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呢。”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你方才的话……”斗篷人这下是彻底糊涂了。
勾魂本就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摆了摆手,把嘴里的酒咽下,看着斗篷人的眼睛,轻声说道:“到时候,出手的可就是公羊前辈了。”
斗篷人更迷糊了,好在勾魂这次没让他发问,便继续说道:“你想啊,公羊前辈要杀的人,出动了公羊家二十四名贯通都没杀了,你说杀就给杀了,这是置公羊前辈于何地?置整个公羊家于何地?”
“难不成,整个公羊家的人,都是饭桶不成?抵不上你一个人?”勾魂话语轻轻吐出来,字字如刀。
斗篷人登时间恍然大悟,背后竟然是刹那间冷汗涔涔。
他抱拳与勾魂谢道:“多谢贤弟救我,若不是贤弟一番话,为兄这颗项上人头,只怕就要不保了啊。”
勾魂挥了挥手,没把斗篷人的心思宣告天下。
斗篷人也不多说话,只是细细想着勾魂方才的那些话,越想越是觉得有理,这会儿,心里是一阵后怕。
若不是勾魂与他说破,只怕他还真就要做那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人了。
一时间又是感激,只是劝酒。
两杯酒下肚,勾魂似乎是兴致上来了,言语便不经意间落到了那个朱玉身上。
朱玉与勾魂向来不对付,这个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到朱玉,此人天赋甚高,出道之时,有些类似现在的公孙。
只是与公孙不同的是,此人自视甚高,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那清高姿态。
说好听点,叫不与俗人同流合污,说难听点,叫落下个脸子,谁也瞧不起。
“这个公孙啊,日后在不朽城怎么样,不好说,但只要能出了不朽城还不死,这个玄甲洲,迟早都有他的一杯羹,遇风云则化龙啊!”
“这成长途中,我们这些不占因果的人啊,看着就好了,可千万不能胡乱插手,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哪怕是福,也指不定捱不到那一天。”
“旁的不说,你就说那朱玉吧。”
“钓叟为他求来了这守门人的资格,本来想着,是让他能好好在这个不朽城待下去的,你说他玩忽职守也就算了,现在倒好,眼看那公孙就要死在公羊家的手下啊,他偏偏要横插一杠子,你说公羊前辈现在该有多恨他。”
勾魂说着话,已经开始冷笑起来:“要是没他那一嗓子,唤醒了公孙,公孙早就死了,哪来后面这么多事。”
“公羊前辈这会儿,怕不是已经去找他的麻烦了吧。”
“嗨,他仗着自己天赋出色,一向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也就算了,就连公羊前辈那样的存在,他都舍不得抬起头去看,会有这样的结果啊,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斗篷人叹着气,摆着手,说着话,提起酒壶,又斟满酒杯:“来,喝酒,喝酒。”
“嘿,喝酒……”勾魂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痛脚一般,端起酒杯,看着杯中之物,冷笑连连。
“朱玉个糊涂虫,自视清高,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整个不朽城,也只有他这么个酒鬼,一天天没个清醒的时候,还酒中仙客,我呸!”
“好了好了。”斗篷人劝道:“朱玉如何处置,自然会有公羊前辈亲自出手,你我啊,在一旁看看热闹就好了,何必操这份闲心呢。”
“我倒也不是操心,只是想着朱玉倒霉,先行幸灾乐祸罢了。”勾魂倒也坦荡,兀自冷笑不止,顺带着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斗篷人举杯饮尽,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轻笑了一声,脚尖点了点地。
“被你留下来的那个白云宗小子,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啊,这是怎么了?伤重不治了?要死了?”
勾魂闻言,低头淡漠着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不说话。
“怎么,好歹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你不动手帮帮?”斗篷人试探着问道。
“我有数,死不了。”勾魂懒洋洋地回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听说公孙颇为器重这个小子,你不借此机会先欠份人情?”斗篷人有些好奇。
“切。”勾魂冷笑了一声。
“人情什么的,都是假的,自个儿才是真的,他要是公孙啊,我现在还真就去帮他了,可惜啊,他不是。”
“公孙看重的人怎么了?他天赋出众这个我承认,可论起看人……我就不信他看人的眼光比我们还准!”
“这小子我左看右看,天资最多也就是比那些普通天才高那么一两筹,别说比公孙了,便是比起你我年轻时候,都多有不如。”
“像这种所谓的天才,实在是不出奇,只要是死不了,我才懒得去帮他。”
话语颇有些冷血,难得的是,斗篷人似乎还颇为赞同。
他又看了一眼脚下,轻笑着摇了摇头,便再没兴致多看第三眼。
就和勾魂说的一样,这小子,难不成还能是第二个公孙不成?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