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随雨期走走停停。
公孙也不催促,也不见他练剑,每日和章姓老人谈天说地,怀中剑只是抱着,不露分毫。
师兄既然不催,陈楠就更不会着急了。
对他来说,气运之争什么的,都是虚的,陪着师兄才是实的。
若不是当初答应了独臂师叔祖要过去,他连来都不会来,不感兴趣。
故此更不会知道升龙台这边,已然是剑拔弩张。
一路上有小猫儿和小虎头两个人在,陈楠乐得和他们一起玩耍,伤势这么快好转痊愈,和陈楠整天的开朗心情有很大的干系。
看见小猫儿和小虎头,陈楠就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和妹妹一样,如此无忧无虑。
也许是时间慢慢过去,不仅仅是小虎头,就连小猫儿脸上的笑容都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那份仇恨也许还藏在他的心底,但在表面上,小猫儿又重新恢复了孩童的天性。
只是每日练剑,依旧刻苦不已。
陈楠带着他们整日摸鱼捉虾,捕鸟叉蛇,山上走的,水里游的,这些日子吃了个遍。
一路走下来,风餐露宿,两小家伙没瘦,反倒是胖了一圈。
就在如此情形下,很快便到了升龙台那处渡口。
按照当初商议,到了这里,也算是到了最后该分别的时候。
没人谈到一路上的租银,一老四小,这些日子过得倒也惬意,更像是一家人一般。
离别的伤感便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爱在老人怀中撒娇的小虎头也不笑了,跟着陈楠出去捉兔子的小猫儿嘴角都抿出了个刀锋状。
老人倒是很看得开,与公孙畅谈甚欢。
吃完了一顿很是顶饱的大餐,老人随手折了一根草叶子剔着牙,一边把酒葫芦放在嘴里多灌了几口酒。
他朝着陈楠招了招手,把从车厢里拿出来还没放回去的蓝皮包袱塞给陈楠。
陈楠先是一愣,紧跟着便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玩笑之言,连忙推辞:“章爷爷,我事先是说着玩呢,您可别当真啊!”
章老头把脖子一梗,硬是把包裹塞进陈楠怀中。
“不值几个钱,到时候我回头路过某座城池的时候,再去置办一些也就是了,让你收下你就收下。”
陈楠抱着包裹苦笑连连,而后想了想,拆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小瓷瓶的盐巴,收入怀中,又把包裹朝着老人手里送。
“我们用的地方少,不像您,这么多东西,置办起来太麻烦了,我就拿一罐盐,其他东西,您收回去吧。”
老人一甩手,很是不满地看了陈楠一眼,二话没说,只是对着他指指点点一番,意在警告。
陈楠摸着鼻子苦笑,无奈只得收下。
老人又把小猫儿和小虎头抱在怀中,掂了掂,乐了:“呦,长了不少么。”
小猫儿瘪着嘴不说话,小虎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老人把额头顶在小猫儿的头上,摇头晃脑,逗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猫儿终于笑了出来。
把他们两个放下地,也许是抱的时间长了,老人有些累,走到路边马车那边,顺了顺马鬃,紧了紧缰绳,坐在车辕上朝着公孙招了招手。
公孙走过去,先是施了一礼,而后问道:“老丈,我们还没给钱呢,你先在这里等等吧,我去给你取了钱再说?”
老人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嗨,些许银钱算什么,一路上能认识你们,也是一种幸运。”
老人想了想,拍了拍公孙的肩膀:“你们师兄弟两个,不错,比一般的宗门弟子要好太多了,不骄不躁,想当初,我还是宗门弟子的时候,可没你们这么好的心性。”
“这修行啊,说到底也是在修心,力固然重要,心性也得跟得上,不然的话,容易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你们两个,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只是要小心小猫儿,这孩子的路还得长着呢。”
十二窍的垂暮修士指点天下第一等天才剑修的道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滑稽,不可理喻。
公孙却是听得很是认真,不住地点头。
老人说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把腰间悬着的酒葫芦拿给公孙,笑道:“方才答应小猫儿,把我这葫芦送给他的,可不能失了信。”
公孙一愣,这次却没有推辞,收下酒葫芦,朝着眼巴巴看着这边的小猫儿看了一眼,笑道:“那我先替小猫儿多谢老丈了。”
章姓老者摆了摆手,一抖紫骝缰绳:“走了!”
公孙连忙追着赶了几步:“这银钱还是得还的,老丈既然知道不可失信于人,我们之前答应您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到位呢。”
章姓老者哈哈大笑:“山水有重逢,等你们日后见了我,再把这些银子还给我也不迟。”
公孙匆忙之下,已经有些赶不上了,只得问道:“还不知道老丈住在哪里,日后如何去找?”
老人不作停留,只是笑道:“我住在不朽城北边,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就先走一步了,你们保重。”
“保重!”
陈楠只来得及抱拳,看着老人越行越远。
他带着小猫儿和小虎头走过来,公孙怔了一会儿,把那个酒葫芦递给小猫儿。
小猫儿捧在手里,酒葫芦却陡然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公孙连忙把葫芦抢在手中。
只见那枯黄葫芦便像是要碎裂开来一般,碎葫芦片一块一块开始往下落。
小猫儿和小虎头陡然间僵住。
公孙再次愣住,待到龟裂的声音停止,他把那焕然一新的酒葫芦递给小猫儿。
小猫儿把那朱红色的酒葫芦抱在怀中,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他猛地跪在地上,朝着老人离开的方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泣不成声。
“多谢老前辈。”
师兄弟两人躬身作揖,久不能起。
待到起身,已是日暮。
师兄弟两人替小猫儿和小虎头整理衣着,一人牵着一个,开始往升龙台这边走过去。
……
升龙台这边,三宗弟子约莫有四十余人,已经把白云宗住所围得水泄不通。
安苍峰和祝修船面对面,冷笑不止。
那名艳丽女子站在他的身侧,眼睑低垂,目不视物。
紫阳洞府的即墨则是站在安苍峰微靠后的一个身位,摆明了要拿安苍峰当挡箭牌。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安苍峰心中冷笑,对这位紫阳洞府的领头弟子多了一些不屑。
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是主是从还有什么区别么?
该算账的时候还是一起算账,该拿好处的时候反倒是落了下乘,窥一斑可见全貌,紫阳洞府,不过如此。
白云宗弟子群情激奋,尤其是许策,面色涨得通红,拳头死死捏紧,骨节处的皮肤已经被绷成了白色。
祝修船依旧是面无表情。
安苍峰又开口,懒洋洋地问道。
“怎么样,让不让我们进去搜?我们这么多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那蟊贼可就是进了你们白云宗的住处。”
“况且……”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朝着许策瞟了一眼。
“他所盗的东西,正是我们伏魔斋自湖中得到的那枚玉简机缘,看这身形么,和这位师弟也有些像,莫不是这位师弟心怀不忿……”
“你血口喷人!”许策再忍不住,夺众而出,怒目圆睁:“我今日一整天都没出过门,怎么可能去偷你的东西。”
“哎!”安苍峰竖起手指,轻轻朝着他摇了摇手指头:“我可没说是你啊,你自己心虚,跳出来可不关我的事。”
许策钢牙紧咬,往前连踏几步,气势骇人。
安苍峰头往后一缩:“哎呦,看这架势,是要杀人灭口啊?”
他紧跟着便扯起嗓子叫道:“白云宗弟子强取豪夺不成,而今做了梁上君子,还想要杀人灭口啊!”
许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肺部像是被火烧一般。
安苍峰又把脑袋缩回原位,看着许策,满是逗弄调侃之味:“可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杀得完么?”
许策再忍不住,提起拳头便要打。
身后却有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策转头看去,眼中的火气消散了一些,他怒斥道:“祝师兄!”
祝修船朝着他压了压手掌,把许策强行扯到自己身后,站在安苍峰的面前,冰着脸,冷笑道。
“跳梁小丑,欺人太甚。”
安苍峰面色笑容不减,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祝修船的面前,极惫懒地说道。
“我欺你怎么了?”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这样吧,你跪下来,代表白云宗给我们磕三个响头,日后白云宗弟子见到我们三宗弟子,只要绕道行走,那枚玉简,我不要也罢,你意下如何?”
祝修船怒极而笑,再不管其他,大袖一抖,自衣袖中飘出两枚金色古篆文字,化作拳头大小,往面前的安苍峰镇压而去。
安苍峰不怒反喜,大笑出声,紧跟着他便又叫道。
“白云宗贯通境以大欺小,豪取强夺不成,现在又要违背祖宗规法,杀人灭口!”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有纤纤玉手横空探出,一把捉住那两枚金色古篆捏碎,紧跟着便有人娇喝出声。
“白云宗,不要欺人太甚!”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