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城的四座卫星城，其实并没有主城那么大。
三人马不停蹄，很快便出了城。
让须文山有些惊讶的是，这局分明就是用来对付公孙的，可沿途所见，除了前赴后继的玄甲明定军，其他人一个都不曾出现。
其他人还能稳坐钓鱼台也就罢了，可是公羊家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出现，这便让须文山有些不解了。
也没听说不朽城内城哪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战，公羊家的那位老祖呢？又去了哪里？
公孙之前和陈楠说的话，须文山略一思索，便尤为赞同。
不知道是公孙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其他人给他支的招。
能想到这一招的人，一定对玄甲洲的局势有极其深刻的理解。
宗门与世家之争向来就有。
其他各州，或是宗门压过世家一头，或是世家胜过宗门一筹，即便是太玄洲，因为那两个一等宗门的存在，宗门的呼声和受欢迎程度也比世家高得多。
玄甲洲局势有些不同。
因为乌鸦酒馆的存在，就像是宗门和世家之间的一个平衡点。
顾忌乌鸦酒馆坐收渔翁之利，宗门和世家从来都是相互制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敢轻启战端。
世家之中人数众多，凝聚力更强，宗门则胜在精锐弟子出众，平均实力超出绝大部分世家。
若是单论高手数量的话，没准哪个二等宗门之中就隐居蛰伏着某个老而弥坚的大高手。
彼此拎出来也是个不相上下。
拿玄甲军十年一次的试炼与诸宗门十年一次的气运之争来说，其中有一重，无疑就是向对方彰显武力。
这些种种做法，都意味着，谁也不愿意玄甲洲就此乱起来。
玄甲军是如此，公羊家更是如此。
况且，玄甲军是玄甲军，组成玄甲军的世家，不代表就能代表着玄甲军。
玄甲军发出的声音，却是绝大部分世家都要听从的。
而玄甲军以前，现在，已经将来的声音，都绝不会希望玄甲洲乱起来。
只要玄甲洲一乱，便是乱世出枭雄，意味着投机者野心家的机会来了，更意味着现今稳定的局面，各自掌控在手的权利就此崩塌。
这其中，也包括着公羊家。
为了一个公孙，为了公羊家的颜面，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值得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此去升龙台的决定，实在足以让人击节长叹。
拿捏准了公羊家的三寸，不得不说看似愚钝，实则实在是一步妙棋。
那么城内无厮杀，在这一路之上呢？
须文山只是稍作犹豫，便下了决心。
他停下脚步，唤了一声，把陈楠扶到路旁坐下。
公孙便跟着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
须文山先是满怀恭敬地行了一礼。
“之前只闻公孙大师兄的名头，神往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孙一愣之下，手足无措，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破天荒有点脸红，他憨憨笑了两声。
陈楠在一旁看得好笑，解围道：“文山，你有什么话就说，师兄听不得这些好话。”
须文山苦笑了一声，心道这白云宗的大小师兄弟两个，还真都是奇葩。
他便不再犹豫，把自己的心里话一点点都说出来。
“既然已经出了城，你们此去升龙台，我便不跟着一起过去了。”
“毕竟我是须家的人，尚不是宗门弟子，跟着你们一起过去，若是有心人借此掀起波澜，对你们，对我，都不算太好。”
“况且试炼一行，我虽比不上陈楠，但也稍稍得了些好处的，还得回去消化消化，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只是陈楠……”
“这个无妨。”公孙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陈楠：“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去找一辆马车就好。”
陈楠点了点头，笑道：“你能把我一路送到这里来，已经殊为不易了，哪里还敢奢望你跟我一起到升龙台，别不是到时候须家以为我把你绑走了呢。”
三人顿时笑了起来，气氛有些放松。
笑完了，须文山又道：“只是可惜了你了，拿了个头名，现在却没法领赏了，头名奖赏下的宝物，比起你拿的那腰带，丝毫不差的。”
“不碍的。”须文山替陈楠有些心疼，陈楠倒是一点也不觉得。
他轻轻摇了摇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这次过来试炼，本来就是想借着试炼作为砥砺，压境修行，至于名次什么的，本就不在意。”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更甚一筹，开了檀中，已经是超出预期，至于其他的东西，既然无缘，那便也罢。”
须文山轻轻点了点头，对陈楠的心性还是有所赞赏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瓷瓶，递给陈楠。
“这是什么？”陈楠猜到了一些端倪，却还是要问一问的。
“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伤药，每日服一颗，半月之后，你的伤势应当便会好个七八分了，此去升龙台，你总不能让公孙师兄一直照顾着你吧。”
陈楠摇头笑了笑，又想把瓷瓶推回去：“我的体质异于常人，即便没有什么伤药，最多赶到升龙台的时候，伤势也应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的。”
须文山却没有受，他摇头没好气地说道：“算了，你还是收下吧，你欠我们须家的还少啊，不差这一点半点。”
“你这次的伤，又不是与人争斗受的伤，大多是你挥出那十一拳的时候，自身禁受不住那压力，伤了根基，勉强也算是大道之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了。”
陈楠还有些犹豫，公孙已经在一旁说话了。
“师弟，你就拿着吧。”
公孙发话，陈楠便不再扭捏，把那枚小瓷瓶握紧。
“那我就不客气了。”
须文山摆了摆手，又扭头与公孙说道。
“那我在这里就和你们别过了，只是我还有一句话想对师兄说。”
公孙点了点头，把怀中的小虎头和小猫儿放下来，正了正衣襟，很是郑重地说道：“你说。”
须文山心里头对公孙的好感，便又多了一分，他低下头，细细思索。
公孙也不急。
等了一会儿，须文山缓缓开口道。
“这次紫焰部和明定部的玄甲军在青莲塔之外等着陈楠，必然是有心人做的钓饵，目标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师兄你。”
“但是我有些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何，这一路过来，除了那两部军士，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头，就连公羊家那位老祖宗都有出现。”
“按说这可是对付师兄最好的时机，况且公羊前辈出手，是站得住脚，说得上理的，没道理不出现啊。”
“这都让我有些奇怪，以我对公羊家的了解，只怕师兄和陈楠此行升龙台，定然不会太过妥当。”
“前路漫漫，暗藏杀机啊，还希望师兄自己珍重！”
须文山说话，公孙从头到尾便很认真地仔细听着，没有插嘴的意思，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公孙才轻声笑道。
“文山此言，我便记下了，公羊前辈不出现，自然有他不出现的道理，想来应当是被什么事情牵扯住了吧。”
“既然公羊前辈在不朽城都不曾出现，那么这一路上，我便无须考虑他了，多想也是无济于事，至于其他的人，公孙无惧。”
须文山轻轻点了点头，点到即止，既然公孙都知道，那是最好不过，他与公孙抱拳。
“那预祝师兄此行一路坦途，通天大道。”
公孙与陈楠尽皆抱拳。
“山高水远，来日相逢。”
须文山来得果断，走得更加果断。
陈楠其实也不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多少比常人走得有些慢罢了。
现在没了须文山扶着他，他便慢慢站了起来，扶着自己的长剑，以守护剑做拐杖，支着身子慢慢往前行。
想来若是被天下那等爱剑之人看见这一幕，堂堂名剑榜第八的名剑，竟然被人用作拐杖之用，必然是捶胸顿足，大骂陈楠暴殄天物。
小猫儿和小虎头一人牵着公孙一只手，看着陈楠一点一点站起来。
公孙却陡然道：“师弟，还是我背你吧。”
陈楠连忙拒绝：“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
公孙朗笑道：“师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此去升龙台，也有百里之遥，若是你这么一步一步挪着，得到什么时候。”
他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拍脑门，从怀中取出一物来。
“不然的话，你就把这个用了？之前在雪莲峰，在八宝阁，我都没舍得用，你现在用，也算是物归原主。”
陈楠定眼看去，原来是他从那地底空间自那两位圣女大人手底下分得的那枚黑莲莲瓣。
陈楠连忙摇头。
他这伤势，其实算不得什么，好生养着，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这莲瓣用游瑜和薛轻燕的话说，可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
用在自己身上，岂不是浪费了。
陈楠站在原地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红了脸。
“那要不……还是师兄背我？”
公孙大笑。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