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鞭的苏豆儿甫一动手,陈楠便知道,今天若是不把面前这家伙按在地上摩擦,无论如何,是接近不了站在他身后仍然在满嘴喷粪的裴家大少了。
劲敌!
这是陈楠第一个念头。
是一个比当初他在灵武城杀掉的付子骞,比白云宗上变幻通臂搬山猿的诸葛元武更加厉害的劲敌。
而且与上两位不同,付子骞为他所杀,是因为他在暗,付子骞在明,对一个乌鸦来说,这是最适合他的战场。
诸葛元武则是纯粹有杀意,没有杀心,被陈楠窥伺到了机会。
面前的这位,手上的人命,也许比陈楠都多,如今有了裴家大少爷的命令,更是下的杀手,绝不留情。
其中凶险,远胜诸般种种。
陈楠不敢怠慢,有了两次前车之鉴,他不再吝啬上丹田由凝烟化作的金焰。
自从上次在地下暗河处凝烟吸收了那团不知名黑雾之后,便一直变得懒洋洋的,陈楠想要调动,要花费远超以往的心神。
不到万不得已,陈楠不想费这个力,也不愿意费这个力。
凝烟就像是吃饱喝足的人,陈楠似乎能够感觉到它在印堂之中的成长,最显著的体现,就是那团大小远超以往的白色雾气。
陈楠能够调动的,就像是它吃饱喝足之后打嗝漏出来的一缕气息,却已经不比以往逊色。
鲜红的枪尖上,陡然冒出一团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就像是枪尖上拭血的红缨。
血衣,血枪,血色残阳。
金焰,金霞,金边少年。
勾勒出的,是一副让这条街上有幸目睹这一切的人,很多年过去之后都不曾忘记的,烙刻在记忆中的风流画面。
不少人临死了,到老了,都嚷嚷着,能见到当初那一幕,不枉此生,那个叫陈楠的少年,就该有这样无敌的成就。
苏豆儿远没有这样的感慨,如他这般杀人如麻的家伙,即便把一名国色天香的美女剥光了摆出一百零八个撩人姿势摆在他面前,该出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多留一丝情。
他自认为自己的人生极其有目标,从十年前踏入天海城之际,他现在的目标就很明确。
踏入贯通境。
而现在,在得到了裴家大少的亲口承诺之后,这个目标从未像现在这样触手可及,挡在他面前的,都将是自己大道之上的绊脚石。
不管是前冲的陈楠,还是剥光的美女,不过说实话,陈楠还的确没有剥成小白羊的美女好看。
所以他下手,更加不会留情。
鞭梢轻轻一抖,长约五米嵌满倒刺的铁索棱鞭如灵蛇一般在半空中游动着,轻轻向着陈楠点过来。
先前的两次出手,苏豆儿都是为了护住裴家大少,行动间多有漫不经心,没有一次主动攻击。
而这一次,仅仅是一招出手,便告诉世人,他苏豆儿的攻,其实比守更让人绝望。
陈楠没有一步后退的意思,若是换做往常,也许他会避其锋芒,而后取己之长,攻敌之短。
明里的胜算只有三成,那么在他化身乌鸦的时候,胜算便能提高到五成,不要小看了这两成,也许这就是能书写一条命的决定性因素。
但今天,他不想退。
他心中有口气,不吐不快。
方才说的那些话,算是他吐了自己的一半,但裴庆正的另一半,并不能就这么简单结束。
他要帮裴庆正,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把这口气出了,他要把欺辱裴庆正的那些人所依仗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毁了,让他们绝望,让他们后悔。
躲在黑暗中然后简简单单给出一刀,让那条其实并不澄澈的肮脏性命消失,太便宜他们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俗,但俗得可爱。
陈楠手中千丝枪一抖,静静燃烧,巍立不动的金焰抖出碗大的枪花,在视网膜中扯出一道淡金色虚影,横拉着向着那灵蛇一般的鞭子砸过去。
不出所料,又有几粒雾蒙蒙的珠子从鞭梢吐露出来,而后挡在千丝枪面前,被金焰一把火烧成灰烬。
去势不止。
苏豆儿心中轻咦一声,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他见过的奇功怪法,不知凡几,金焰还不足以让他惊讶,他只是看出来这金焰似乎是一种神通,本来足可翻天的杀意,有些凝滞。
面前的陈楠若是白云宗一位神通元修,那么这可就和杀了一名普通弟子,绝对不会是一个级别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重伤哪怕是杀了陈楠,还有可以和自己做交易的卢家可以扛下来,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苏豆儿心中犹疑不定,杀伐气稍弱。
陈楠看在眼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把握到了这番时机,轻哼一声,手上力道更大了一分,元力如黄河肆虐咆哮,蜂拥而出。
嘭!
明明是砸在软鞭之上,却愣是发出了两杆重兵器相击的嗡鸣声,灵蛇一般的软鞭就像是被击在了七寸,一下子失了灵性,哀鸣着要往后飞出。
原本犹豫不决的苏豆儿在枪鞭相交的一瞬间,便已经被手上传来的巨力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他,刹那间便已经拿定了主意,面露狰狞。
白云宗又怎么样,玄甲洲又不是处在白云宗的统治之下,都已经被欺负到头上了,没准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还顾忌这些有的没的?
大不了就和之前一样,当个盗匪,浪迹天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是了,好过他娘的现在这番不上不下的煎熬日子。
苏豆儿本就是狠绝之人,不然的话,也不能在卢家誓死也要灭了他们的情况下,把自己出卖得毛都不剩,苟活到现在。
也许当了十年的狗,让他把自己的秉性稍稍磨去了一些,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危急关头,心头藏着的本性如何能够藏得住。
他右手轻轻一抖,身上穿着的那件天蓝色的盔甲散发出蒙蒙荧光,与周身元力窍穴遥相呼应,经脉之中,元力顺流而下,发出大江东去的轰鸣。
原本软塌塌快要落下去的长鞭,刹那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布满倒刺的鞭梢在半空中轻轻一抖,如毒蛇张开嘴巴露出的獠牙,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挺得笔直,往陈楠胸口点了过来。
陈楠眼神一凝,不慌不忙,手中千丝长枪横向一挡,微微一用力,就要把它挑飞出去。
那笔直如枪的前半段鞭梢,却又刹那间恢复了之前的柔弱似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旋,由陈楠胸口往他下半身笔直扫下。
陈楠连忙垫脚后撤,却哪里来得及,只听“嗤啦”一声,身上穿的那件白云宗制式衣袍在胸口处被撕了一道大口子,连带着胸口的血肉都被剜去一块,再行三分,只怕连心都要被剖开。
正用尽全身力气与剩下的那些陆羽卫缠斗着的吴昊乾面色大变,不顾朝着自己砍过来的两柄刀剑,惊呼一声:“大舅哥,你没事吧!”
犀利而下的刀剑在半空中不为人知地艰涩缓慢半分,并且被人以莫大手段换了个轨迹。
于是本来空门大开的吴昊乾依旧毫发无损,就连挥出那两刀两剑的陆羽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中奥妙。
陈楠头也不回,面色如常,只是轻轻擦拭了一下胸口洇出的那些鲜红血珠:“我没事,你管好你自己。”
于是吴昊乾便果真不再说话,只是出招间迅捷凶辣了许多,一时间,独战二十二名陆羽卫的他,竟小小占了上风。
但这上风是陆羽卫让与他的,就和陈楠所行避其锋芒一个道理,还是真的不敌,那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苏豆儿一招略胜半筹,得理不饶人,不给陈楠半点喘息之机,手中长鞭贴地一跳,就像是眼镜王蛇掠食的那一刹那抬头,长鞭鞭梢已经从地上弹了起来,依旧笔直刺向陈楠中门。
陈楠有了前车之鉴,有怎么会徒作无用之功,他身形微侧,往左边一个挪腾,想要闪过那犀利的鞭梢,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呈举火烧天势,把手中长枪往苏豆儿的脑门上狠砸过去。
龙佛枪,胜在势大力沉,这可是公孙师兄亲口说的话,至于这鞭子,软兵器而已,敢和龙佛枪争锋?
苏豆儿眼神之中,嘲讽一闪而逝,想要玉石俱焚?
还是说,真当自己这灵蛇鞭只能四两拨千斤地阚璇?
也太小瞧自己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前辈了。
他心中豪气骤生,鞭梢去势更疾,左右手一个横拉,垂在胸前那四尺长的鞭子被他扯得笔直,当成短棍一般,向着自己头顶撩过去。
他就是敢和龙佛枪争锋!
嘭!
又是一道沉闷至极的响声,一道无形气浪自交手处呈环状炸开,陈楠手中的千丝枪高高弹起,枪头金焰竟有逸散的趋势。
再看苏豆儿,只是踉跄着推了两步,面带冷笑。
破釜沉舟,莽夫所为。
这玉石俱焚的一击被他化解,他倒要看看,这位白云宗的高徒,还怎么挡住自己那阴损至极的狠辣鞭梢。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