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宗山门大开,共三十六名内门弟子在祝修船的带领之下,守在门口,静静等着熊褚两家人的到来。
晨露微寒,随着第一缕霞光的绽放,慢慢凝在众人的头发上,面上,衣服上,晶莹细微。
有细微的水珠粘在脸上透明的细密绒毛,带着绒毛微微下沉,水珠沾染在脸上的皮肤,微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众人的心情也越发庄重肃穆,站在最前面的祝修船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
单是熊褚两家,当不得这样的礼节,但其背后站着的玄甲军在玄甲洲却是一家独大。
当然,白云宗的礼节也有水分就是了,毕竟从二代长老一个都没有出现便可窥其一二。
祝修船不管弄得如何郑重,那也是三代弟子之间的事情,和他们扯不上关系,即便搞砸了,和白云宗的面子更扯不上关系。
就和熊褚两家之争向来是年轻人之争是一个道理,老一辈的人没插手的理由,也没有插手的资格。
祝修船心性修养极好,但并不代表其他人的养气功夫也是如此出色。
又等了片刻,站在人群中间的诸葛元武已经忍不住把眼睛眯成了一道狭窄尖利的缝隙,眼神如刀子一般。
站在祝修船不远处的夏侯天籁风姿不减,她敏锐地察觉到众人有些骚动,稍稍靠近了祝修船,问道:“祝师兄,是不是来得有些早了?”
祝修船朝着她摇头轻声笑了笑,虽然忙了一夜,身体很是疲惫,祝修船精神状态倒是挺好。
他没有和夏侯天籁细说什么,只是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些内门弟子,朗声说道。
“我这么早让大家等在这里,大家辛苦了,我也理解,毕竟咱们一个个都是心气顶天的,不说昨天睡得晚,这么早把大家拉扯起来,如夏侯师妹这般风姿卓著的师姐妹们,定要说我坏了她们睡美容觉的念头了。”
有几人窃笑,看向站在前方的夏侯天籁,不掩眼中爱慕。
“便说到了我们的实力境界,一个个想着怎么争分夺秒提升修为,哪里有多余时间耗在这里,就像许师弟这般的武痴,只怕在心里已经把我锤成肉饼了。”
这下善意的笑容更多了一些,被提到名字的那魁梧大汉红着脸,拱手连声说道“师兄不敢”。
祝修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这些。
他正了正色,继续说道。
“但大家要想一想,我们能安稳修行,靠得到底是什么?”
“有人会说是自己的天赋,是拳头打下的地位,但大家都别忘了,我们背后依靠着的,其实还是宗门。”
“没有宗门提供资源让我们修炼,没有宗门护着我们,我们哪能这么安稳地走在修行路上。”
“宗门待我们不薄,现在是我们出力的时候,我希望大家不要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露出笑容的几人笑容慢慢收敛,其中几名内门排行靠前的,神色已经变得肃穆。
“想来大家伙也知道,掌门师伯这次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砸在我头上,我忙得是有多焦头烂额,之前还以为我祝修船有多了不起,这一试之下,便露出了马脚。”
众位师兄弟脸上已经再无半点笑容,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即便掌门师伯没有在暗中关注着我们的表现,也有其他师叔师伯看着我们。”
“把这次熊褚之争的事情扔给我们,是锻炼的同时,何尝又不是考验,即便不为了宗门,为了我们自个儿,我也希望大家提起精神。”
祝修船看着若有所思,精神焕然一新的众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有个词叫尽善尽美,我觉得这个词很好,但我做不到,我能做到的,只是在我能做到的能力范围内,不出一丝一毫的偏差。”
“熊褚两家在玄甲军的地位不用我多说,大家怎么表现,也不需要我去手把手教,我只想跟你们最后说一句。”
祝修船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空气。
“我不是那种能说出什么狠话的人,你们若是无心也就算了,但若是有意非要惹出什么祸事,可别怪我到时候依照宗门规矩,手下无情。”
话锋的突然转变,语气不显森然,只是庄重,却让人毫不怀疑其中蕴含着的果决。
三十六名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面面相觑,再不敢半点儿戏。
祝修船平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熟悉的,却又陡然陌生起来的面孔,轻轻呢喃道。
“来了……”
白云宗内,钟鸣三声,响彻云霄。
主峰剑峰之下,苍云子一脉弟子云集,排列整齐,一应白云宗弟子制式服饰,着装干净利落。
主峰诛虹之下诸峰,各有门下大师兄带领,自山道而行,向着剑峰之下汇聚,密密麻麻如同蚁附。
迎客峰之上,自有内门弟子按家世级别次序领人入场。
一应行动,有条不紊,人山人海,不闻人声,尽显庄严肃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白云宗所用之人,所露之面,尽是弱冠垂髫,不见一丝苍老暮气,如大日初生,朝气蓬勃。
这其下,藏着的是怎么样的一种魄力与底气,哪怕是眼窝子最浅的家伙,都能看出个端倪。
别说捣乱了,都没人敢大声说话,气氛凝滞,如水银厚重流转。
此时的白云宗,才显露出底蕴深厚的大宗风范。
三声钟响,白云宗山门处,着正装的三十六名内门弟子在祝修船带领之下,伫立不动,渊停岳峙。
山脚之下的地平线,有第一个黑点露头。
寂静无声的清晨慢慢被第一道沉闷马蹄声撞破。
马蹄浑浊,不堪入耳。
地平线上露出的黑点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已经化作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
片刻的安静,下一秒钟,车马喧嚣,人声鼎沸,马蹄声汇聚在一起,如同奔雷齐鸣,好似大江浪潮一般劈头盖脸扑打过来。
水墨画一般静谧古雅的白云宗山门之前,瞬间冲入了一股格格不入的蜩沸吵闹,炽热如岩浆,顺势盘活了整幅画卷。
祝修船整理衣冠,摇摇拱手,朗声问道:“来者可是玄甲熊褚两家英才俊杰?”
人群最中央,异兽“飞熊”之上的熊无道半眯着双眼,作假寐状,对祝修船的问话爱搭不理。
熊无道旁边,与祝修船不久前便交过一次手的熊祖抱着膀子,冷笑着看着祝修船,而后偷偷瞥了一眼自己二爷爷,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竖起胳膊。
整支队伍骤然停下前进的步伐,嘈杂纷纷的人群刹那间雅雀无声,马首高高扬起,马蹄重重落地,这股洪流瞬间停在了众人面前。
无数双眼睛便这么看着这三十七人,或是冷漠,或是心虚,或是担忧,其中夹杂着玩味轻视最多。
人群之后,龙骧看着由极动转为极静的那群人,摸着怀中金角雪鹿的那堂皇金角,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惹出事来了。”
褚飞燕不明所以,心中那丝不妙几近沸腾。
祝修船的问话没人答复,身后三十六人怒不可遏,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祝修船却不以为意,颇有唾面自干的风范。
他不着痕迹地挥了挥衣袖,朗声又重新问了一遍。
依旧没人理他,冷眼旁观,就像是看一个并不好笑的跳梁小丑。
人群之前,忽有青年纵身跃马。
踏空而行,一步十米,须臾便至,悬停在白云宗山门之前,恰好挡住了那颗初升的暖阳,笑得恣意张扬,视眼前无物。
那青年不答话,左右张望两眼,颇为失望。
“这便是白云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此看来,倒也平平无奇么,不过如此啊……” 刺圣